天剛明,蘊著半絲墨藍。
靖昌候府已經開始忙碌起來,藍玉被丫鬟伺候著更衣洗漱,仍抱有一絲希望,“夫人還沒起麼?”
侍女搖頭,“沒聽見院子傳來動靜,許是還歇著的。”
藍玉歎了口氣,故意延遲了早膳的時辰,巴巴的等著薑姒,時不時的朝西邊的院子探去。
小廝見時候差不多了,才出言提醒道:“侯爺,得啟程了,今日太後壽宴,馬虎不得。”
“你們再去問問夫人,若她不肯來,我們就走。”
下奴聽後,立馬趕去院子問話,途中少不了多嘴幾句。
“夫人也真是的,哪個做發妻的,不是順著自家夫君來的,正所謂夫為妻綱,夫人倒好,不僅不肯伺候侯爺,還次次讓侯爺碰一鼻子冷灰。”
另一個小丫鬟也有些同情藍玉的遭遇,“誰說不是,侯爺好幾次去院子都被趕出來,可苦了人家一片癡心,其他院裏的通房侍妾都不肯去,夫人一點都不知道珍惜。”
兩名小丫鬟趕到薑姒所在的院子,雖為藍玉抱不平,也不敢怠慢了,恭敬的屈膝行禮,“徐越姑姑,侯爺讓奴婢們來問問,夫人起了沒,宮宴就要開始了。”
“我家夫人今日不適,侯爺就自己去吧。”
兩個小丫鬟麵麵相覷,又道:“可,這次是太後壽宴,王公貴族們都得去祝賀。”
徐越冷了臉,較之前嚴肅了三分,“你們聽不懂夫人的意思?身子不適明白嗎?讓侯爺自己去吧。”
怕得罪了徐越,惹得薑姒不快,小丫鬟們隻好雙雙離去。
藍玉聽了傳話,起身作勢要去院子裏看看,“夫人身子不適,怎麼沒人告訴本候?”
丫鬟嘟嘴替他感到委屈,“侯爺,這明白人一聽就知道是說辭,您還是別去了,趕緊駕車去宮裏吧。”
下人勸不住,藍玉擔心薑姒的身子,顧不了那麼多,一路小跑著來了院子。
徐越正端著漿洗的銅盆子欲要開門進去伺候,見藍玉火急火燎的跑來,還楞了片刻。
“夫人呢?她究竟哪裏不適,請過太醫了嗎?”
“額,這個,夫人就是有些乏力,沒有大礙,侯爺還是盡早離去的好。”
“不行,我得進去看看她。”
藍玉作勢要推門進去,被徐越一把攔下,“侯爺,您還是別去了,太後壽辰要緊。”
他皺眉,態度首次強硬了不少,“你攔本候做什麼,她是我妻子,我關心她不可以?”
說完,一把推開房門走進去。
屋裏的光線還有些暗,彌漫著幽幽暗香。
藍玉快步走到裏屋,見穿著白色單衣的女子,正端坐在銅鏡前。
他這般冒失的闖進來,薑姒很不待見,皺眉極其不悅的盯著他,“侯爺這般鬧騰是做什麼?”
“我,我以為你身子不好,想來看看你。”
“侯爺少來擾我清休就求之不得了。”
薑姒態度冷漠,但看上去確實沒有什麼大礙。
藍玉這才肯死心,委婉懇求她跟著去宮宴,被拒絕後獨自一人灰溜溜的離開了。
確定人離開後,薑姒的臉色稍微好轉了些。
“夫人,奴婢為你穿上這件百蝶竄花衣吧,待會兒麵見皇上,得雍容大氣些。”
“不,你去櫃子裏,取那件妃紅色宮裝給我。”
徐越有些發愣,那件衣服有些年代了,還是夫人在閨閣女兒時,跟宣妃一起做的袍子。
不論是款式和顏色基本都一樣,兩人本來就長有六七分相似,穿上去簡直就是第二個宣妃。
短瞬呆愣後,徐越似乎明白了薑姒的意圖,並沒有出言阻攔,依言取下了那妃紅色齊胸襦裙。
梨白色滾邊紅裙,玉色束腰帶,著衣後的女子明豔動人,俏麗多姿,隻是眼角處總有抹不去的哀婉和落寞。
徐越看著鏡匣前的女子,不由得紅了眼眶。
恍惚間,她似乎又看見了那個穿著血紅嫁衣的女子,為了家族榮譽,被迫與心愛之人分別,一步步入宮的情景。
盛世紅妝,鳳冠霞帔,翠鈿步搖,傾國傾城。
而如今,一坡黃土掩身,當年名震天下的薑家長女,卻落的葬身荒野的下場。
世事難料,直教人唏噓不已。
徐越擦去眼淚,雙唇還微微顫抖著,“恭迎夫人,上轎!”
薑姒勾唇一笑,如霞渲染的胭脂刺痛了女奴的雙眼。
藍玉離開後半個時辰,靖昌候夫人盛裝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