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2 / 3)

然後邁著那雙長腿,利落走人。

站在原地的商嫻差點咬碎了牙。

她十分不理解,自己當初怎麼就沒趁這個弟弟還是顆豆芽兒菜的時候,直接給他按馬桶裏衝走呢??

……

商彥踏上台階。

傭人拉開玄關的門。

“小少爺,您回來了。先生和夫人都在二樓茶室等您呢。”

“嗯。”

商彥淡定地換鞋。經過家裏側廳時,聽見敞著一條縫的門內傳來的噪聲,商彥不由地輕皺了眉。

他步伐一停,瞥向旁側路過問好的傭人,“……晚宴不是結束了?”

“是,已經結束了。”傭人連忙停腳。

商彥一挑眉,“那裏麵是誰?”

“回小少爺,是家裏幾位遠房的表少爺和表小姐,還有先生和夫人的幾位朋友家裏的孩子……都說是許久沒見您了,要留下來等您回來敘敘舊呢。”

“敘舊?”

商彥聽了個笑話似的,輕聲嗤笑。

“我怎麼不知道,我和他們有什麼舊可敘?”

“……”

家裏的傭人們都清楚這位小少爺的不馴脾性,聞言大氣不敢喘,更不敢辯駁,隻能順著他的意思沉默以對。

所幸商彥也從來沒有無故跟人為難的習慣,雖然眉宇間抹上點淩厲的冷意,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徑直往樓上去了。

二樓茶室內。

商彥進去時,商盛輝和駱曉君夫妻兩人,正隔著一方圍棋棋盤對弈。

桌上茶香嫋嫋,不遠處窗外,是單獨開辟的二樓庭院,院裏是調著最適宜溫度的花室,在這樓外數九寒冬的時候,院裏卻獨一方姹紫嫣紅開遍的美景。

這是母親駱曉君最愛擺弄的東西。商彥從來嫌煩,紅的粉的,三四五六瓣,看起來沒什麼區別,卻總能叫出不一樣的名屬,花期、禁忌也各不相同,商彥沒分清楚過,小時候更不少糟蹋它們。

倒是商盛輝,雖然從來都忙,但院裏這些花草,逢駱曉君無暇照料的時候,一直都是他親手料理,沒假手給別人過。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院裏那些花花草草常年旺盛又茁壯,看不出半點傳聞裏的嬌貴來。

夫妻兩人非常地齊心。

不僅表現在花草上,也表現在商彥進門之後,除了棋盤旁邊負責斟茶伺候的傭人低聲喚了他一句“小少爺”外,從頭到尾,沒得棋桌前後兩人半點眼色。

商彥不以為意,進來後懶洋洋地喊了聲“爸”“媽”。

他不愛隨商驍、商嫻那樣叫“父親”“母親”,總覺得要聽起一身雞皮疙瘩來。

以前商嫻拿這事兒奚落他時,就會被他反諷,說這就是大12歲和大8歲的兄姊,和他之間的代溝了。

商彥剛想完這一茬,身後木門又被拉開。

“父親,母親。”

……這就來了。

商彥嘴角微勾,笑意輕諷。

商嫻關上身後的門,偷偷凶狠地睖了自己這脾性乖戾的弟弟一眼。

此時她已換了一身居家裝束、也卸了那些濃妝豔抹,素顏朝天。刻意銳化的妝容褪下後,不再是那樣淩厲而富有攻擊性的美感,商嫻五官天生的柔美便露了出來。

“嗯,坐吧。”

棋桌後,商盛輝聽見聲音,抬頭,滿意地看了一眼自己這個女兒。

視線再往右落,那眉毛就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什麼時候到的A城?”

即便不指明對象,姐弟倆也知道這話是問誰的。

商彥神色寡淡,聲線鬆懶。

“昨天。”

“為什麼不回來?”

“忙比賽。”

商盛輝眉一聳,聲音沉下去,“忙得連電話也沒時間打?”

“……”商彥一停,嘴角似笑非笑地勾了下,笑意卻未達眼底,“沒手機,您不是知道麼。”

旁邊站著的商嫻臉色微變,再想阻攔卻已經來不及了。

她避諱地稍稍抬頭,看向商盛輝。

棋桌後。

商盛輝手裏拈著的黑子,被他擲回棋盒裏,他冷著臉。

“你眼裏還有沒有這個家,有沒有我和你母親?”

聲音不高,威嚴卻重。

商彥難得沉默下來。

茶室裏,由此安靜了半分鍾。

駱曉君終於也開口了,“過來坐吧。”

姐弟倆這才算是結束了“罰站”,從木門前走進房間裏。

姐弟倆不約而同地選了位置——

一左一右地坐到了母親駱曉君的身旁。

商盛輝瞥見,隻無聲地哼了氣。

駱曉君今年年過五十,穿著一身素色的衣衫,長發盤成個簡單的髻。大約是應了那句“歲月寬美人”,不施粉黛的容貌依舊出眾明豔,氣質亭亭如玉。

見商彥坐到自己右手邊,駱曉君轉過頭,不慌不忙地細細打量了小兒子一番。

然後她輕歎了聲。

“瘦了。”

知道這時候否認無用,商彥隻能應著。

“我聽你姐姐說,你不想出國了?”

“嗯。”商彥應。

“為什麼?”

“……”商彥半垂著眼,眸光微動,神情卻鬆懶如常,“不想去了,沒什麼原因。”

“胡鬧!”

商彥那副不正經的模樣,終於惹惱了商盛輝。

他年輕時軍|旅出身,脾氣絕對算不上好,隻不過到了中年往後,慢慢修身養性,再加上出身書香門第的駱曉君管教著,這才收斂許多。

但到了被點著的時候,發起火來還是不逞多讓——

“當初是你自己選的計算機,路都已經一步一步走過來了,現在你說你撂挑子、不幹了?商彥,你是不是還當自己是個五六歲的孩子呢!”

商彥眉眼浸著涼意。

他嘴角輕勾起來,漆黑的眸子也抬起。

“我是個五六歲的孩子的時候,難道不是因為商驍做了選擇,我就毫無選擇地被送出國了麼?”

“……”

商盛輝啞然一頓。

旁邊商嫻也目光微動,心裏歎了口氣。她就知道,商彥對家裏的心結,歸根究底還是要追溯到這裏的——

商家有條家規,凡是商家的兒子,事業自由和婚姻自由——隻能二者擇其一。

到這一代,商家隻商驍商彥這兩個男丁。在商驍17歲那年選了前者後,還隻有五六歲的商彥便提前被決定了大半的人生。

當年他便被商盛輝安排出國,接受最一流的精英啟蒙教育,直到提前跳級結束middleschool的學業,又在商盛輝的安排下,回國熟悉國|情,並繼續國內中學學業。

其他孩子最無憂無慮的時光裏,商彥是毫無童趣可言的,隻有不斷重複的比許多成人還繁忙的行程規劃,和他日益養成的性野不馴的脾氣。

商嫻有時候也會想,生做人人豔羨的商家的兒子,到底是一種幸運還是不幸?

在這一點上,商盛輝確實偶有愧疚。

也是因為這點愧疚,當初商彥執意要求不在A城就讀中學時,他便勉強默許了。

但這點愧疚,顯然不足夠做讓他能放任小兒子“胡作非為”的理由——

“無論如何,三年前是你告訴我,你要走it這條路,”商盛輝沉聲,“我可以允許你不影響正途的孩子氣,但我決不允許你拿自己前途開玩笑的任性!”

商彥眼底情緒一厲。

“我沒有拿自己的前途玩笑,我隻是決定不走出國這條路而已——該拿到的榮譽、該得到的東西,我一樣都不會少。”

“可你明知道走這條我們為你規劃出來的,能替你節省多少精力和時間——時間才是這世上最重要的東西,尤其對我們而言。”

“它當然是。”

不知被觸動了哪一根弦,商彥突然繃緊了肩背,近乎一字一頓地說完前句後,他攥緊了拳,低垂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