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哲從邊鎮回來時，秋意已濃。
飽受風霜的車子駛進督軍府大門，胡子拉碴的沈哲從車裏下來，身上的軍裝都因為連月的爭戰而失了原本的鮮亮，卻掩不住那一身的殺伐英氣。
他一轉身，目光就被前麵的身影全部吸引走了。
薛尚妙仍舊穿著自己精致的小旗袍，隻不過換了一雙舒適的平底繡花鞋，圍著灑金的披帛站在陽光斑駁的門口，挺著已經微微隆起的腹部衝他笑得兩眼明媚。
“在邊鎮的時候懷上的，已經五個月了。你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沈哲站在原地，手裏的軍帽啪嗒一下落到了地上，滾進了車底。
身為孩子的父親，作為最後一個知情者的沈哲著實有過一陣懷疑人生的體驗。不過這一切，自然還是被緊隨而後的欣喜所覆蓋了。
薛尚妙自己精通岐黃之術，又有薛正揚這個靠譜的老中醫，這一胎懷得極其安穩。
隻是沈哲錯過了頭先五個月，一回來就看到薛尚妙挺著的肚子，到底不必時常在她跟前的人自若。雖然麵上不顯，日常的舉動中還是不免緊張。
邊鎮之戰，沈哲一舉得勝，在越州的名望也水漲船高，除了日常的應酬，還有許多後續需要處理。
作為沈哲的正牌太太，薛尚妙也少不得出席一些場合。不過沈哲都是掐著點兒，如果時間太長、太晚，沈哲可不管對方的麵子有多大，隻顧眼前人方便。
薛尚妙受用在心，明明尾巴都快翹上天了，還非得端著。
午間，沈哲從軍營一忙完就跑了回來，進了門看見薛尚妙歪在沙發上皺眉抽氣，衣服也沒顧上去換，摘了帽子就蹲到一邊，熟練地替她按揉起了小腿。
薛尚妙緩過那陣抽筋的痛勁兒，眉心略微鬆開了些，見傭人隨後從外麵搬進來些什麼，開口問了一句。
沈哲回道：“是一個廠商那邊新生產一些玩具，帶回來給孩子。”
沈哲說話的時候，眼神裏帶著隱約的柔和，伸手輕輕地撫了撫薛尚妙的肚子。
薛尚妙心道肚子裏的崽還沒出來呢，他倒是穿的玩的置辦了一大堆。
“你就不懷疑孩子不是你的？畢竟你可是走了五六個月呢。”薛尚妙玩心一起，故意拿這話逗弄沈哲，抬著腳輕輕揣了他一下。
沈哲對她這口沒遮攔也十分無奈，抓住她的腳尖，懲罰似的捏了捏，卻並不對此有所懷疑。
他下的種他還能不知道？真是笑話。
薛尚妙看他半點懷疑都沒有，實在不好玩，撅了撅嘴抓了顆紅通通的蘋果遞向他。
沈哲從善如流地接了過來，拿起桌上的水果刀，麻溜地削下來一串皮，又切成大小正好的等份，送到了薛尚妙嘴裏。
薛尚妙眯著眼睛享受了一會，忽然想起來道：“今天晚上你有沒有沒應酬？貿易公司的白老板邀我去，你順便捎我一程唄？”
沈哲點點頭，又道：“不是什麼重要的場合，不必勞累。”
薛尚妙可不是會虧待自己的人，聞言一副抓了便宜的模樣，悄聲道：“他們家廚子做的鴨糊塗很不錯，我是惦記這個才去的！”
沈哲也勾了勾唇角，將她拿過蘋果的指尖擦幹淨，好脾氣道：“那先送你過去，等快散的時候，我來接你。”
“那你可別來得太早，我可是要等他們家的壓軸菜呢。”
“好。”
冬日的天黑得很快，水泥路被凍得發白，像無數條會發光的燈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