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日,朱柏影坐在楊府的大堂的客位裏,他一直坐在那裏,過了很久,一個半時辰後,楊庭父親楊明才姍姍來遲,雖是來遲,但卻是閑庭漫步,畢竟他從來都沒有把朱柏影放在眼裏過。
朱柏影見他來了,麵無變色,但心裏卻是緊張了起來。
“中尉此來所謂何事啊?”他滿眼傲慢與輕視。
朱柏影沒有在意,表麵從容不迫道:“若我有讓令郎走出故人陰影的辦法呢。”
“哦?”楊明意外道,更多的是不相信,“說來聽聽”至始至終都沒看過朱柏影一眼。
“那恐怕就需要勞煩令郎與我走一趟了。”
楊明眯起眼來,“去哪?”
“越州。”
十二天前知辛花錢買通楊府下人偷偷幫她送信給朱柏影。
那天朱柏影心煩意亂的打開信封:
解鈴還須係鈴人,雖說陳拂已亡,但如果楊少爺一直這樣思念著亡人也不是辦法,所以懇請您查一下能不能找到陳拂的一些遺物,聽聞有一種墓碑是夾層石碑,專門用來放逝者遺物的墓碑,越州離江夏很遠,陳拂不可能所有遺物都交到他遺孀的手裏,可能會使用這種墓碑,看看能不能找到裏麵的東西。
知辛知道這很難,但她篤定就算很難,朱柏影也一定會去查,因為他在乎的人現在和自己一樣被強製留在楊府,隻能在楊府內部走動,朱柏影怎麼會舍得自己在乎的人受那麼久的幽禁之苦。
連朱柏影自己都沒有發覺他看李輪秋的眼神中那意味不明的情愫。
楊明咬牙怒火中燒:“怎麼?你還要帶著我兒子去給那個死人陪葬不成?!”心理的扭曲使得他執起一個空茶杯朝朱柏影的頭扔去。
朱柏影心頭一緊,對楊明本就心生警惕,一個站起轉身躲過,茶杯越過朱柏影轉身時飄起的黑發,然後就落在地上砸的稀碎稀碎的。
朱柏影轉身看著楊明背起了自己事先準備好的台詞,“楊少爺的症狀非醫師可醫,倒不如讓他去逝者‘犧牲’的地方走走,也許能解開心結。”
“犧牲”二字咬的極重。
“滾——!”楊明氣得恨不得把滿腔怒火都撒在朱柏影身上。
“……”朱柏影臉色一白,看了楊明一眼,拖著僵硬的步伐走了。
走在回客棧的路上,朱柏影渾身透著憂愁之氣,還低頭不看路,街上的人都繞著他走。
鬆月生夜涼,風泉滿清聽。
朱柏影獨自一人走在江夏的一個小溪邊,流水聲一如在齊昌他打水的小溪。
他第一次來這是在九月份。
“來,介紹一下,這個叫溪流。”
朱柏影點點頭,就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他原本就應該知道,隻是想不起來了,隻知道它是水,被李輪秋一提點就想起來了。
現在是六月份,那時候比現在要涼快很多,已經半年多了,可李輪秋的聲音卻仿若昨日。
李輪秋蹲下把手伸進水裏,“看,這裏還有小魚,這水很幹淨,冬天還不會結冰,等以後天氣冷了,如果你還呆在我家,你就可以到這打水。”
“嗯。”
朱柏影在李輪秋對麵蹲下,手朝李輪秋的手腕伸去,結果抓了個空。
朱柏影的手無力的垂落到水裏,炸出了一個小水花。
一滴淚珠從他嘴角劃過。
那都是從前了,李輪秋現在怎麼可能會在他麵前說話,他現在還不知道在楊府的哪個角落,不知道他吃的好不好,生活過的會不會枯燥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