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琴女與畫師(1 / 2)

北宋年間,坊間繁榮,興歌舞,醉酒家,承唐韻,多綽約。

汴京城內有一清音閣為達官顯貴喝酒聽曲之所,其中有位極富盛名的女琴師,千金一曲,曾以一曲《淩歌怨》聞名於汴京城內。

此琴曲時而如泉水伶仃,時而似花甜如蜜,時而若臨簌簌冬雪,時而又同蕭瑟秋風席卷在地,正可謂是一曲歌四季,萬世傳芳名。

曲子雖好,然琴女卻始終不曾露麵於世人前,千金一擲的客人們也隻得於屏風後聆聽,且一月隻奏一曲,引得餘下眾樂人無不欽之羨之。

盛夏時節,天氣炎熱,琴女照例前往郊外林間小屋避暑,隻攜一乳母張氏隨身服侍。此女子頭戴鬥笠,身著素色長衫,背著一柄伏羲琴,踏著林間的青石板路,一邊走一邊哼唱著:“山間歲月好,複爾看今朝。鳥鳴春閨空,無事便逍遙。”

她本就是這麼一個逍遙人,賺的了銀子,也無甚誌向。

她的口頭禪便是: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同一片林子裏,還有另一支小隊伍也在緩慢地移動著。

“郎君,以您現在的聲望,為何選這樣一處偏僻住所?”說話的小廝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瘦弱的肩膀挑著擔子,左搖右晃地踉蹌著。

少年不語,隻是用輕紗遮眼,踽踽前行,仿佛世間隻有他一人。

他聞著林間的木葉清香,聽著鳥叫蟲鳴,心中已然成畫。

師父常和他說,眼中山河未必要見到才能畫的出,若見得十分,往往隻畫的出八分,若未曾見得,卻興許可畫出十二分。

推開院門,少年終於摘掉蒙眼的薄紗,仔細打量著四周,庭院四四方方,小樓雖隻有二層,內間卻極為寬敞,是個幽居的好住所,想必月上枝頭時分,更為雅致動人。

“阿莫,鋪紙研墨。”少年冷靜的聲線與稚嫩的麵龐形成一種強烈的反差。蒼勁有力地寫下三個大字:明月樓。這便是他以後在此處的居所了。

夜色來襲,院牆的另一邊,琴音嫋嫋,閣中香氣撩人,柔軟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輕撚彈撥,伴隨著女子的低吟淺唱,美妙絕倫。

“郎君,這隔壁原本是空置的,不知怎的突然又住了人,這可如何是好,擾了您作畫,是小的辦事不力,這就為您再尋一處住所。”

“無妨,這琴音不俗,想必是位隱士,我們也安靜些,免得擾了他撫琴。”

這女子一連彈了數曲後,一時疲憊,拿起琴譜沉思著,隻見她鬢間垂落幾縷發絲,帶著幾分慵懶的漫不經心,未著鞋襪,足上紋著隻翩然的蝶,緋紅如血。她伸手取了顆飽滿的青梅,含在口中品味,隻覺酸甜可口,正欲飲茶相配,忽聞院門外有些窸窣聲響……

她向來耳力驚人,隱約聽得些粗重的喘息聲,又聯想近日裏常有匪徒流寇作亂,怕不是那夥人吧,遂慌亂中逃離,三下五除二翻牆入了隔壁的院子,二話不說便推門闖了進去。

少年的畫筆剛蘸取的顏料滴落在紙上,暈染成一片緋紅血色,他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女子,隻見她發絲淩亂,領口微張,杏色的裙衫上沾著些許的泥塵,一雙玉白的小腳裸露在外,這女子急促地呼吸著,還未站定,頭上的青簪滑落在地,碎成兩截。

清脆的一聲響,打破了這詭異的氛圍。

少年一時結結巴巴地開口問道:“小,小娘子從,從何而來?”

這時劫匪已經來到了這邊院內,將周遭一應物品打翻了七七八八,眼看那群人就要衝進來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其藏在身後,隨即厲聲道:“外麵的人莫要往裏闖了,內子病重臥床,不堪驚嚇,我等將現銀悉數奉上,可好?”

外麵的一群劫匪開始議論了起來,一位斯文白淨的小個子低聲道:“大哥,我等不過圖些銀錢,我看裏麵這人家是個明事理的,要不……”

“也罷,快些將銀兩送出,耽誤了爺們收工,饒不了你。”此時說話的是那領頭的須髯大哥,橫眉冷對,氣粗如牛。

女琴師的手死死抓住畫師的袍衫,小臉煞白,一對緊縮的眉頭下是驚恐如小鹿般的眼神,牙齒微微咬著下唇,急促地呼吸聲在靜室內清晰無比。

“阿莫,將這銀票還有碎銀送出去給他們,還有這塊腰牌,說著他試圖從袍衫內掏出腰牌,這衣衫卻緊的沒有半點縫隙。

少年無奈地笑了下,輕輕拽了下自己腰間的帶子說道:“小娘子不必緊張。”

琴師這才回過神來,趕緊鬆開了手,羞紅了臉,像熱水滾過的蝦子一般。

匪徒們拿了銀子數了數,其中一人議論道:“這人家莫不是誆人,隨便取了些買菜的錢打發咱們。”

阿莫又將腰牌奉上,徐徐道:“各位且慢,我家主人另有物件請各位相看。”

隻見那腰牌玉石質地,紋飾精美,在月色下閃著剔透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