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西窗(1 / 2)

他的畫筆一點點在紙張上渲染著,從未像此刻一般瀟灑自在。

她癡癡望著他,安靜地繪製著他心中的萬裏山河,潑墨恣意,眼波澄澈。

“若能一直如此該有多好,盼寒來暑往,同你共剪西窗。”她心裏默念著。

可屬於他們的,隻有這些細碎的時光,還是依仗著聖寵和君恩。

“子末,你這江山圖要多早晚能畫完?”溪音一邊拿著筆隨便在紙上畫著小鳥,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同他講著話。

“大概半年以內吧,我要層層鋪色,才渲染的自然。”

“這樣吧,隻是作畫太單調了,我每日為你撫琴,如何?你教我作畫,我為你撫琴,我們不是師徒,依舊是摯友。“

子末內心泛起漣漪,溪音的琴聲,他第一次聽就淪陷其中,如今竟然肯為他單獨撫琴,已經別無所求了。

“幽若,你去取我的琴來。要那把我帶進宮的伏羲琴。”

琴師一把琴行天下,縱然是進了宮,自己的琴也是要一直攜帶著。

她的手撫上琴弦,一連串的泛音空靈動人,弦上變化多端,婉轉多情,女子情懷盡顯。

他看著溪音坐著彈琴的模樣,深覺這樣的女子即便是被困守一方,亦可從琴聲中得到自由,她的琴音浩蕩,不是一道宮牆可以阻擋。

“阿音,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有一天離開這裏,你最想去哪裏?”

她雙手輕輕搭在琴弦上,止住了跳躍的琴音,望著遠方長長歎了一口氣,“若是當真有這一天,我想尋一處山清水秀的地界,不問世事,做個閑散人士,隔三岔五易容成一老婦,在街頭賣藝,賺幾個銀兩。

她自知容色害人不淺,原來心願竟如此。子末看著她,有時像個孩子,有時又成熟地像看破世事的老人。

他拿出昔日她送給他的那一方絹帕,“當日阿音的帕子,我們提字,一人一半可好。”

縱然溪音初識男女之情,亦是明白這是何意,在這裏深情互許可是最要不得的,可是她看著他滿懷期待的眼神,無法拒絕,也不想拒絕。

“寫什麼好呢?”她問道。

“就記錄下此情此景,可好?”他一邊研磨一邊暢想著。

“那就寫……歲歲清歡,山河入故。”她的眼睛比冬日的炭火還炙熱,或許是因為那一絲不可得的奢望。

“一曲清音,半幅畫卷,歲歲清歡,山河入故。”他寫下十六個小字,他的是上半句,她的是後半句。

他心想著,倒像是定情,雖然是自欺欺人,也聊勝於無。

她心念著,冒天下之大不韙與你一起。隻因是你。

在這枯寂的牢籠中,此一念動,便是綱常難容。

“我們出去走走吧,外麵的紅梅開的正好,好不好?”溪音撒嬌地來回扯著著子末的衣角。

“都依你。”一邊說一邊將大氅給她披上,帶好帽子,遞上手爐。

兩隻小人一前一後在雪地裏踩著深深淺淺的腳印,紅梅枝頭傲雪綻放,星星點點。

忽然見前麵有個小孩兒穿著紅衣裳,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什麼。

溪音走過去靠近了低頭瞧了瞧,是個圓圓臉的小女孩,眼睛亮亮的,鼻子小小的翹翹的,凍得通紅。

“你是誰家的,怎麼一個人在這裏?”溪音問道。

那女孩起身,打量著麵前的姐姐,如九天玄女落凡塵一般,肌膚勝雪,長長的睫毛下一雙泣露般的杏眼,即便是在大氅之下也能隱約見得其身段曼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