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雲宮果真因王老道的一番操作獲救,但溪音卻被打入了冷宮,皇帝不賜她死刑,吃食上也有優待,也是完全看在那場所謂的仙家護體的麵子上。
還未來得及和眾人告別,溪音就被拖入了冷宮,此時已是深秋,她衣衫單薄,瘦弱的身軀不堪一擊,搖搖欲墜的就入了這後宮最為殘酷之地。
上次來這,還是奉皇後之命來看望容娘子,如今容娘子不在了,她來代替她,在這活下去。
葉子落了一地,踩上去脆生生的,溪音看不見後,聽力愈發好了,雖然隨身攜帶東西並不多,好在有琴相伴,這是皇後為她求來的恩典,也是阿瑜的主意。
她走之前,阿瑜來看過一次,卻被人攔了下來,隔著一道清雲宮的大門,她們兩兩相望,阿瑜看見溪音的口型是,“保重”。
在這宮裏,瞬息萬變,前日還是萬千寵愛的妃嬪,如今就是冷宮無人問津的棄婦。天子無情,卻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這種廢話。
溪音的手被樹枝劃破了,獻血直流,可是再也不會有那個屁顛顛的太醫來為她包紮,診治,鍾太醫本來都遞了辭呈出宮,聽聞此事,痛心無比,決定留下,萬一她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別的本事沒有,行醫救治確實是太醫院數一數二的。這宮裏,真心為她的本就沒有幾人。
冷宮中不但冷,還可怖,入夜後,各種哀嚎不斷,有女子在哭,也有女子在笑,多少種情緒都在這裏淋漓盡致地展現著,她們有的真瘋了,有的是裝瘋,有的是被這些事情嚇傻了,總之,是沒幾個正常人,是個肮髒又冰冷的地方。
她將琴仔細地收起,生怕被人損壞了,這地方,彈琴怕是不能了,但留在身邊也可作安慰。
她平日裏讀的詩詞並不多,唯一稱得上喜歡的就是晏殊的詞。她念道:“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樓頭殘夢五更鍾,花底離情三月雨。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隻有相思無盡處。”
如今你長埋黃泉之下,我卻在人間苟活,相見永無期,相思無窮極。可是如今,我隻是溪音,不是瑾美人,不是清音閣琴師,隻是與你初遇時的我,你可歡喜?
冬至若是到了,我去不了望江樓,就在此以一方飛雪祭你,可好?
她說著,彷佛他就在自己身邊一樣,看不見了也好,腦海中萬千景象都可自欺欺人。
自此,她便常常自言自語,冷宮裏少有的幾個清醒之人也歎道,“又瘋了一個。”
“你們聽說沒,她可是汴京城數一數二的美人琴師,皇帝寵愛之極呢?”
“美人落敗,如今也是無人詢問嘍,花開花謝總歸塵。”
溪音聽到這聲音清冽,忙問道,“是何人?”
那人不答。
溪音繼續追問,“能否一見?”
她聽到腳步聲輕盈走過來,原來是個老嫗。溪音雖看不見,卻聞到她身上不似年輕女子的氣味。方才的聲音也有些蒼老。
“小娘子入了這地界,也別指望其他了,好好在此,全當人生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