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後退,他倏地冷笑——興許,他就該和陸心柔在一起,然後再用下一個陸心柔傷害現在的。
看透自己後,叢文嘉厭惡極了活著。
眼裏湧動著複雜的情愫,他突然往前撞開了門。
沈茵茵聽到響動,驚得抬頭,看清來人是叢文嘉後,眼底染上溫柔。
“叢文嘉,”她合上雜誌,擠出笑容,“你放心,我馬上會死的。你想娶陸心柔就去,找誰都行。我生病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我不再是你的妻子了,我也從來不是你的姐姐。”
我也從來不是你的姐姐。
叢文嘉心裏那顆不知道屬於誰的心髒,又開始痛了。
他的人生大起大落,可所有的情緒,都沒有像這句話,給他無窮無盡的窒息感。
這句話,像是一直無形的手,牢牢扼住他的脖子:他快無法呼吸了。
沈茵茵否定了他們過去的十二年。
幫她、愛他、縱容他、視他如命的沈茵茵,否定了他們過去的十二年。
縱使他先遺忘,也受不住她的否認。
擦走眼淚,叢文嘉重重跪下,“姐,我不希望你死。我錯了,你讓我陪著你好不好?不管有沒有用,我們去做手術好不好?我們不要放棄好不好?”
我不再管陸心柔,你再多陪我一段時間,好不好?
這句話,叢文嘉不敢說出口。
當年蔣以嫻去世,她帶他走出絕境,現在他也那麼熱切的希望他可以。
“我不是。”沈茵茵依然溫柔,“血緣上、法律上,我都不是。你簽字之前,我是你的妻子。現在,我隻是個老了、病了的女人。我不需要你施舍我。叢文嘉,你去過你的人生吧。”
蹭著膝蓋靠近沈茵茵,他哭著抓她的手,“姐,我們做手術好不好?”
叢文嘉是個要強的人,幾乎不哭。
沈茵茵也詫異,他居然會因為她,情緒外露到這種地步。
大概是,他真的知道錯了。
也可能是,他真的愧疚了。
她從來都不想要這些。
用力抽回手,她說:“叢文嘉,你就這麼自私嗎?你害死我爸,你還想我怎麼樣?我殺你一次不成,你非要我再殺你一次嗎?你明知道我沒救了,還讓我去做手術?你知道有多疼嗎?你知道我拖著這具身體多活一天有多難受嗎?你憑什麼叫我姐?你不是!你不配!”
“爸爸不是我害死的……”他仿佛看不到她的疏冷,站起來抹走眼淚,“姐,你放心,我會給你真相的。而且我不會讓你疼,讓你難受的。”
說完,他逃也似的跑出病房。
他果然勇氣不夠。
看似溫柔,實則把他剔出生命的沈茵茵,竟然讓他難以招架。
陸程陽來得遲,卻聽到了他們大部分對話。叢文嘉離開後,他走近病房,“沈茵茵,你何必呢?”
沈茵茵重新翻開雜誌,“他已經是我的殺父仇人了”
陸程陽遲疑,“我覺得,叢文嘉不至於……”
她哂笑:“就算不是他,我爸也死了。死得這麼慘。我也馬上就要死了。”
這些都是她的報應。
為了滿足和叢文嘉在一起的私心,她傷害了肖禾,在深山老林糟踐自己的身體,悄悄和他領證又氣得母親心髒病發。
叢文嘉不愛她了,是她的報應。
太愛了,就是傷害。
“我不準你死。”
久違的聲音,令她詫異萬分。
平靜無波的心,起了絲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