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晁顯然不相信, 笑得意味深長:“上個月,沈大人不是還是太後娘娘身邊的寵臣嗎?難不成是哪個地方惹了娘娘不高興?怎麼會半個月都沒被娘娘宣見。”
沈介冷笑了聲。
“話說回來。”金晁湊到他耳邊,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音量小聲說, “沈大人近日心情煩悶, 是因為失去了寵信, 還是因為見不到太後娘娘?”
沈介苦澀一笑,沒有回答。
一壺酒喝完了,他舉起來搖了搖,發現是空的, 做勢又要拿新的。
金晁搶過他手裏的酒壺:“沈大人酒量不好, 今日已喝了不少,不能再喝了。”
沈介沒有再拿, 盯著金晁看了一會, 問:“金大人有過喜歡的女子嗎?”
“喜歡的啊?”金晁似在沉思, “我想想啊,金某這喜歡的女子太多了, 家裏的那些長輩, 還有這樓裏的姑娘,漂亮的, 有才藝在身的,都喜歡過。”
他一向這樣,說話真假參半, 即便是朋友, 也沒有完全真誠相待,沈介知道問不出什麼來,端起酒壺,倒了一大碗。
金晁伸手, 遮住碗。
“沈大人若是有心事,可以跟沈某說,沈某雖然不懂情愛,可做個傾聽者,還是綽綽有餘的。”
沈介挑開他的手,端起酒碗:“我還以為,我跟金大人是朋友呢。”
金晁默了默,提了兩壺酒,起身:“沈大人要不要跟我去一個地方?”
夜色昏暗,涼風浸人。
沈介和金晁站在屋簷上,舉目一望,整個皇城燈火通明。
他們站在京城最高的樓頂,皇宮裏的燈火盡收眼底。
金晁抬起下巴示意:“沈大人往皇宮裏頭看看,再看我們腳底下,可覺得有何不同?”
沈介順眼望去,偌大的皇宮隻有幾處地方是亮的,幾乎看不到人影浮動,冷冷清清,而他們腳下的街道,正是最熱鬧的時候,人來人往,喧鬧不絕。
金晁把一壺酒遞給他,然後打開自己手裏的,飲了一口,說:“皇宮雖大,卻少了煙火味。大莫的安寧,全看宮裏安不安穩。”
話說到一半,金晁坐下來:“我的一個遠房姑姑,曾經入宮為妃,可活了不到兩年,便死了。都說宮裏就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到處都是屍骨,而那些活下來的,又何嚐快樂?”
“京城裏頭的那些大家閨秀,年輕的時候,不乏豁達活潑的,可入了宮,規矩繁多,即便這初心未改,也終究是被那些繁文縟節束縛住了。”
“沈大人有沒有聽說過,那些妃嬪的事情?有些人入宮前是有心上人的,為了家族,被迫進去。而有的,不甘寂寞,與人私通,最終下場慘不忍睹。隻要在宮裏頭,便全都身不由自己,情愛之事,更不可能隨心而為。”
“還是做個男人好啊,尤其是像我們這種沒有家室的,沒人管束,自由自在。”
說罷,金晁歎了口氣,把剩下的酒全都喝了個幹淨。
聽完這些話,沈介盯著長春宮的方向看了半響,若有所思。
金晁側頭看了他一眼,抬手抹幹唇邊的酒漬,站起來,拍了拍沈介的肩膀,說:“今夜出來的時辰也不短了,沈大人早點回去歇著吧,明日還得上早朝呢。再過五日,便是春獵了。春獵茲事體大,北戎使臣也會參加,我們可不能掉以輕心。”
說完,轉身往下走。
“金大人。”
金晁轉過身:“怎麼了?”
“謝謝。”沈介道,金晁愣了一下,轉而笑開,沈介舉起手裏的酒壺,“謝謝你的酒,改日有空,再請你出來喝幾杯。”
翌日,長春宮。
雲棲和玉山祁談論完北戎現在的糧草情況,邊關新的戰報又送來了。
北戎人受到糧草的影響,已按兵不動五日。
楚鈺很是高興,到長春宮找雲棲,見玉山祁還沒走,道:“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聽說你會南疆的曲子,朕能否跟著聽一曲?”
玉山祁應下,宮人很快便把琴端上來,玉山祁彈了一曲。
“皇妹近日琴藝長進了不少。”楚鈺跟雲棲閑聊,“兒臣早上剛去禦書房看過,母後有空的時候,可以過去聽聽。”
雲棲點頭。
兩人說著話的時候,楚鈺身邊的小太監端了兩個食盒過來。
楚鈺打開蓋子,拿出裏麵的點心,放在桌子上:“這是沈介今日送給兒臣的,說是五香齋新出的點心,兒臣嚐了幾塊,味道不錯,便拿過來給母後嚐嚐。皇弟皇妹也喜歡吃,每日都讓沈介帶一兩盒進宮呢。”
雲棲瞥了點心一眼,有一瞬怔然。
那夜之事,事後想來,還是覺得難堪。
她自詡能夠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可每次見了沈介,就會做噩夢,每次被驚醒,都要坐上半柱香的功夫,緩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