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棲對榮太妃的印象並不深。
她和雲息的性子不同, 並不知道雲息生前在宮裏和後宮妃嬪的相處情況,因此盡量不接觸榮太妃和眉太妃,也免了她們每日的請安。
好在她們兩個也是不愛出門的, 見麵次數屈指可數。
這十年來, 榮太妃更是不出席任何宮宴, 以至於她有時候都忘記了宮裏頭還有這麼一個人。
是故,完全想不到榮太妃下手的動機。
雲棲並未理會她的無禮,隻問:“芷兒身上的毒,是你下的?”
“三公主小的時候, 沉靜可愛。”榮太妃拿起桌子上的茶杯, 往上麵吹了幾口氣後,開始談起與蠱毒毫不相幹的事情, “三個公主裏頭, 妾身最喜歡的就是三公主。她六歲的時候放風箏, 線斷了,吹到妾身的宮裏頭, 看到妾身, 並不害怕,反而還問妾身一個人住在這宮裏頭, 孤不孤單。”
說到這,榮太妃抬頭看了眼頭頂,笑笑:“這宮裏頭的宮女, 哪一個見到我這個從未受過寵的妃嬪, 不是瞧不起就是避而遠之的。”
“妾身知道,娘娘也疼三公主。即便這孩子不是自己親生的,可養了這麼多年,總歸是有些感情的。”
當年那麼多沒有子嗣的妃嬪裏頭, 隻有榮太妃沒去守皇陵或陪葬,雲棲就猜出她身份不一般,而在猜出是榮太妃下的毒手時,心裏更是做好了準備,是以得了她這話,並不驚訝,平靜的聽著她說完。
榮太妃囉囉嗦嗦的說了一大堆毫無瓜葛的事情後,才直入正題:“妾身今日所為,目的是為了讓娘娘體會一把失去女兒的滋味。解藥妾身已經全部毀了,娘娘隻能無功而返了。”
雲棲皺了皺眉頭,眸中冷光閃現:“哀家和你無冤無仇,為何要這麼做。”
話落,她手握腰間束素,那柔軟的束素在她手裏變得直挺,爾後幻化成利劍的模樣,抵在榮太妃的脖子上:“交出解藥。”
榮太妃無動於衷,她平靜的垂下眉頭看著茶杯裏的水,道:“娘娘覺得,妾身暴露身份,難道還怕死嗎?”
雲棲收回束素:“那你想要什麼?”
榮太妃雙手從茶杯上拂過,那上邊的熱氣頓時便消散了,她笑了笑:“妾身想要的東西,就如同這霧氣,全都化為了泡影。”
雲棲想到了什麼,問:“你和王氏可認識?”
王氏死前曾說過,自己身上的血蠱是她下的,可她清楚的記得,中毒的那一個月裏,並未見過王氏。
這些年長春宮揪出了幾個刺客,她早懷疑宮裏有內應。
榮太妃抬起頭,刹那之間笑容消失殆盡,隻剩下冷意:“妾身藏在宮裏頭這麼多年,便是為了娘娘身上的血蠱,可血蠱已是他人的囊中之物,而妾身最後一件在意的事情……”
榮太妃戛然而止,抬手放在脖子處,雲棲以為她要自殺,正想阻止,發現她從臉上撕開一張人皮麵具。
見到她的真容時,雲棲不由得大吃一驚。
竟是王氏的生母,沈忠的妾室。
不對。
雲棲壓下心緒,迅速在心中理了一遍:“怎麼會是你?榮太妃進宮時,你並未死。”
王氏生母她見過,也認得臉。
可一人如何能分飾二角?
榮太妃在她驚訝的注視下,緩緩燦開笑顏,坦蕩承認:“人皮蠱是樓家研製出來的,沒有人比臣婦更會使用人皮蠱。臣婦進宮多年,便是為了娘娘身上的血蠱,如今血蠱認主,臣婦唯一的女兒又被逼死牢中。娘娘也應當一同承受這份苦楚。”
雲棲沉聲質問:“是誰助你進宮的?”
她“死”的那一年,宮裏的每一個人皆由周福來仔細盤查過,她悄無聲息混進宮裏頭,背後必定有人在接應。
“這個答案,等娘娘他日到了地獄,再問臣婦吧。”
聞音,雲棲麵色一變,聽出她要自盡,剛想阻止,便看到她口吐黑血,然後躺在了軟榻上。
不多眨眼,屍首便如同當日的細作一般,化為了灰燼。
聽到屋裏的動靜,耿嬤嬤和周福來實在擔心,敲暈了那個宮女,邁進屋子裏頭。
見到軟榻上冒著煙霧的屍首,周福來頓時就明白了,緊張道:“娘娘,您先出去,奴才留下來善後。”
人已自盡,斷了線索,沒有留下來的必要,雲棲轉身走出去:“翻,裏裏外外,全都翻一遍。”
耿嬤嬤應聲去喊人。
雲棲走到門口,看著躺地的宮女,把人叫醒。
宮女睜開眼,入目的便是雲棲的雙腳,霎時腦子便清醒了,跪在地上。
雲棲居高臨下的望著她,語氣沉沉:“解藥在哪兒?”
宮女搖搖頭:“奴婢不知道。”
說完,便咬舌自盡了。
雲棲一驚,剛想救人,探了鼻息,已經沒氣了。
剛出門,耿嬤嬤便帶人回來了,憂心忡忡道:“主子,這宮裏頭的人全都自盡了。”
雲棲心驟然涼了大半截,壓著體內的怒火,吩咐道:“小念子肯定還在長春宮裏頭,把他找出來,興許就能解開芷兒身上的蠱毒。”
這時,一道聲音從遠處傳來,打斷了她們:“娘娘,皇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