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棲抬眼望過去。
雲夫人快步走過來, 雲棲朝她盈盈一笑:“母親。”
雲夫人拉住她的手,眉開眼笑:“回來了就好,怎麼不提前說一聲, 我今日起得有些晚了。”
話剛說完, 雲夫人便注意到了沈介:“這位是……”
這時,雲太傅收了馬步,走到他們麵前, 抬手拍腰背:“這位便是南疆國師吧?”
雲太傅的腰本來就不好, 站了這麼一會,身子便站不太穩了, 下人的拐杖還沒拿過來, 沈介便主動走過去,攙扶他的手:“晚輩扶您。”
雲太傅目光在他們兩人身上來回掃了一圈,點點頭:“早膳做好了, 進屋邊吃邊說。”
用膳之時, 雲太傅和雲夫人隻是述些家常, 並未問起沈介的事情,雲棲也沒主動提起。
等落了筷子,雲太傅問沈介:“可懂書法?前幾日有位老朋友送了我一幅字畫,上麵的題詩寫的是南疆的風景,正好有幾處我不明白。那幅畫掛在書房裏,你陪我過去看看。”
這是要把人支開, 單獨談話的意思。
夫妻多年,雲夫人早有默契,對雲棲道:“阿棲,為娘也有些話想跟你說。”
兩人走後不久,雲夫人拉著雲棲到一旁坐下, 悄聲問:“老實告訴為娘,那少年跟你是什麼關係?”
雲棲如實道:“他便是沈介,真實身份是桑家少主,之前被人下了人皮蠱,派到大莫當細作,與那人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後來蠱毒解了,便換回了原來的樣貌。”
“沈介……”雲夫人低頭呢喃了聲。
幾個月前的事情她略有耳聞。
知女莫如母,雲棲沒明說,雲夫人也從她短短幾句話中明白了他們兩人的關係,蹙眉道:“他現在是南疆國師,你出宮以後,若跟她在一起,怕是要背井離鄉啊。阿棲,你苦了大半輩子,為娘希望你幸福,可為娘不忍心看著你離開家,去南疆受苦。好不容易要出宮了,若是走了,為娘這心裏……”
雲夫人說到一半,幾度哽咽。
她這輩子最引以為傲的便是生了一對漂亮孝順的女兒,大女兒進入進宮,死得淒慘,就剩這麼一個女兒,是不願再分開了。
“娘,我不會離開京都的。”雲棲趴在她懷裏,軟聲道,“等女兒出宮,自是要回府陪著您和阿爹的。”
雲夫人擦了擦濕潤的眼角:“你若真喜歡他,便跟著自己的心走吧。為娘活到這個年紀了,還有什麼看不透的,唯一的心願,便是看到你幸福。”
望著雲夫人的滿頭白發,雲棲心裏酸酸的:“女兒哪裏也不去。”
沈介跟著雲太傅到了書房,雲太傅坐下來,給身邊的小廝使了個眼色,小廝心神領會,退出去把門關上。
“你去最後邊的那個抽屜裏,把我那些書畫都拿出來。”雲太傅伸手指了個方向。
沈介依令去辦。
書畫拿出來後,雲太傅又吩咐:“都打開看一遍,等看完了陪我去後花園走走。”
沈介什麼都沒說,認真把那幾幅字畫都看了一遍。
半盞茶後,兩人在後花園不緊不慢的走著。
雲太傅問:“從那些字畫裏頭,你都看到了什麼?”
“晚輩從那些字畫裏看出了作畫之人的渴望,她希望家國安定,親人和睦。晚輩不才,鬥膽猜測,那是娘娘畫的,畫裏的景象,正是娘娘從前的願景。”
雲太傅摸了摸胡須,笑笑:“確實是阿棲畫的,世人隻知道她武功高強,卻不知道她在琴棋書畫方麵也頗有天賦。那時她隻有六歲,畫功卻已極好。”
談起雲棲,雲太傅眼裏滿是驕傲之色。
“當然,她的姐姐也是如此。”想到雲息,雲太傅的眼神盡是落寞之色。
“我和她母親這一生,始終對她們兩個有所虧欠。”雲太傅停下來,望著平靜的湖麵,歎了口氣,“棲兒的身份,不用我多說,想必你已知曉。她剛及笄之時,我跟她母親想為她找門親事,當時她說這輩子要找個自己喜歡的,若找到了便帶回家來,若找不到,終生不嫁。你是她第一個帶回家的人。”
本來帶回來的,應該是沈家那小子,奈何天意弄人。
“棲兒在遇到你之前,有過兩情相悅的男子,便是你之前冒充身份的沈介。他才高八鬥,頗負盛名,年紀輕輕便是一國之相,老夫十分欣賞他。他是為了棲兒死的。”雲太傅默了默,轉過頭,盯著沈介,字字清晰,“棲兒這輩子吃過不少苦頭,若你不能比那個人對她還好,這門親事,我們是絕不會同意的。”
沈介往後退了兩步,語氣誠懇,態度堅定:“太傅放心,晚輩娶了阿棲,絕不負她。”
雲太傅點點頭:“以後你打算怎麼辦?”
沈介垂目思量片刻,回道:“等南疆的事情都解決完了,便回大莫。這兒是阿棲的家,亦是晚輩的家。”
“嗯。”雲太傅滿意的笑了笑,“再陪我走一會吧。再過幾個月,也該改口叫嶽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