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祖孫相依(1 / 2)

“鑼鼓響過新年,一個炮竹飛上天。飛上天天上逛,看看祖國怎麼樣。

怎麼樣好景象,到處都有新工廠。新工廠機器響,工人叔叔日夜忙。

日夜忙忙得歡,高樓大廈一大片。一大片望無邊,旱田水田水稻田。

水稻田綠悠悠,明年一定大豐收。大豐收大發展,帝國主義幹瞪眼。

幹瞪眼擋不了,社會主義往前跑。往前跑跑得快,要跟英國來比賽。

來比賽十五年,我們一定趕上前。趕上前高聲唱,祖國變得富又強,那個富又強。”

寺院牆上白石灰刷著方方正正的大字,一邊是“大辦農業大辦糧食”,一邊是“亦工亦農亦文亦武。”鐵佛寺外的空地上,男孩兒放著鞭炮,女孩兒踢著毽子,孩子們跳著跑著歡唱著大人們編教的兒歌。

而鐵佛寺內的殿堂裏,又是另一番景象。

“給我吃給我吃給我吃”的聲音,震得濱濱的耳朵什麼都聽不見,他仍死死地抓住玉米餅子不放。一個小孩兒雙手使勁兒地去掰濱濱的手指,去掰濱濱的手指哪掰得開呀,這塊玉米餅子可是濱濱等了兩天才等到的美食。

四隻手抓在一起兩個小孩兒滾在一起,滾在一起的兩個皮包骨頭的小孩兒渾身沾滿了灰塵。隨著“啊”的一聲,濱濱鬆開了被咬得流血的小手,流血的小手裏隻剩下了幾粒餅子粒。

餅子被攥碎了散落在地上,散掉在地上的餅粒還是讓兩個小孩子吃了,兩個小孩子蹲在地上,雞啄米似地撿食了地上的所有餅粒,夾雜著餅粒的小土粒也一並被塞進了嘴裏。

這個叫東升的孩子和濱濱一般大,是鐵佛村另一個孤兒。同樣七歲上爹亡娘改嫁,隻是東升連爺爺奶奶也沒有,孤的那麼徹頭徹尾,偶爾一個五服內的叔叔略有照看。

現在,兩個孤兒在寺裏搶食吃,沒有人能想到四十四年後,兩人和這個城市的市高官,以及一位在侵略中國時在鐵佛寺殺戮的日本兵的後代,四方上演了一場競修鐵佛寺的大戲。

我們這篇真實的故事,發生在華北平原上的鐵佛市。從鐵佛寺開始也會在鐵佛寺結束。故事在鐵佛市人們口頭兒上有流傳,在佛城區區誌上也有不完整的記載。

雖然政府上號召“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破四舊”,佛寺裏的神佛塑像也被砸的體無完膚。但總有人要偷偷地來拜佛上貢品,有人拜佛上貢品就成了倆孤兒最大的奢望。

濱濱和東升由搶食搶成了朋友,沒有人瞧得起隻有倆“猩猩惜猩猩”。路上碰到村裏人,濱濱低著頭結結巴巴地低聲叫“大、大爺爺二、二奶奶”,貼著路邊兒輕輕走過。而東升多是狡黠一笑,搖頭晃腦在路中間大搖大擺蹦跳而行。

經過幾個春夏秋冬饑寒交迫的輪回,小東升在實踐中發明了“哪裏有吃的哪兒就有我的N種方式”,這也給濱濱擴大了食物的來源。

奶奶曾是地主家小姐一個纏腳的小老太太,下不了地掙不了工分。甚至那雙可恨的小腳也讓她上不了織布機,隻能做的就是紡線。每天天矇矇亮,睡夢中的濱濱就會被枕頭前的紡線聲吵醒,每天夜裏也是在奶奶的紡線聲陪伴中入睡。用紡成的線團換點吃食,是奶奶唯一能做的。

奶奶娘家也是本村的,但即使還有親戚和村裏人救濟,祖孫倆仍是上頓不接下頓。當填飽肚子成為腦海裏別無其它的唯一想法時,常常法子就迸發眼前,半年後奶奶竟然真的瞅上了一個機會。

村代銷點的五爺爺病了,病了的五爺爺不能天天正常開門了。代銷點是大隊上方便人們日常生活開辦的村辦代銷處,不僅解決了村裏人的油鹽醬醋茶還是掙工分的。於是這一天,奶奶拐著小腳第一次走進了村支部書記家。

掏鳥蛋煮著吃捉地鼠燒著吃,這種方式濱濱做得來。拔草給某家送去喂羊,然後在某家混頓飯,這種方式濱濱紅著臉也勉強做得來。直接到飯點兒賴在某家不走,濱濱做不來,偷雞摸瓜濱濱更是做不來。然而有一種方式,倒是東升沒想到反而是濱濱打開了天地。

離鐵佛村五裏路的鐵佛城火車站,每天總有十次八次的人上上下下。那日東升帶領著,和濱濱各帶著一個破碗,頭回來到出站口乞討。四個城裏孩子路過,不由分說奪過他們的碗摔在了地上,兩人去搶碗,又很快讓人家摔倒踩在了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