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千卷詩書萬裏路(1 / 2)

“都是那所謂江湖人了,還來這隻有些破書的先生家作甚。”老秀才家門前的打穀場上,這位鎮上絕大多數人的啟蒙先生坐在張有些年頭的竹凳上,手捧本先賢的警世恒言在那吟哦。

魏長磐冒冒失失找到這位還算有著血緣的先生門上,本想這位鎮上唯一考取功名的老秀才為他解惑,被後者隨口問幾句兩年多前給出的書卷內容,卻和心中料想中應對自如的場麵大相徑庭,當下便老學究脾氣上頭。

眼見老秀才那張老臉徹底轉黑,一身武夫熨帖勁裝打扮的魏長磐一如早年在書塾中被先生訓誡得自然而然垂下腦袋。

到底還是不能徹底對自己這個遠房侄兒兼得意弟子硬起心腸來,老秀才黑臉中又多了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整日就知道練拳腳,紙筆上的功夫都荒廢了。”老秀才又擺出了為人師表的尊嚴來,“都是要娶親的人了,怎還能隻是個不通文墨的武夫。”

不過老秀才此言一出,不知大堯十六州內多少江湖人要噴嚏不斷。

“那鎮上約定俗成的規矩,我這個做長輩的在你娶親時總要給件見麵禮。”老秀才的角色轉瞬間又變成了親族長輩,“隻是你那娘子不到鎮上來,交給你便是。”

回轉到兩間破屋內翻箱倒櫃的老秀才將魏長磐一人晾在屋外,這兩間破屋其實也是老秀才祖傳產業,屋外至今仍存有細致考究的石刻紋樣,隻是被風雨侵蝕得早已不見本來麵貌,徒留下斷續模糊的痕跡供人懷念祖上的光輝。

拿慣了紙筆的老秀才沒有去修繕這屋舍的本事,這兩間跟他年齡差不多大的破屋也就日複一日得破落下去。

抬手遮擋住破瓦處射進來的刺眼亮光,老秀才在雜物和書卷組成的小山中耗費良久,終於從中翻找出隻被灰塵遮掩了本色的小盒來,若是有眼光好的來瞧一眼,這用料考究的盛東西物件便能值上不少銀子。

以對待古籍孤本的態度細細撫淨了這上頭的塵埃,黃柏木的紋理便顯現出來,這是家道中落的老秀才少有幾件未曾典當的物件,此木向來是富貴人家傳代家具的首選,隻是成材木料的價格非財力極雄厚者難以支撐,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一個小木盒,老秀才早年還風光時倒也還不算多離譜。

緩緩直起身子的老秀才腰間發出一陣嘎巴嘎巴的聲響,疼得他“噝”的一聲倒吸一口冷氣。

歲月不饒人呐,捶著腰走出破屋的老秀才嘟囔著,抬頭卻不見了魏長磐人影,又是心頭火起,才這些時候便等不及了,人也不知跑到何處去,聖賢有雲,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與之背道而馳,實在是可悲可歎!

扼腕歎息的老秀才正待轉身回屋,卻聽得背後動靜,那雙被館閣小楷弄得昏花的老眼依稀見到魏長磐人影,便又要忍不住開口教訓。

隻是待到他走近了些,老秀才這才看清楚魏長磐手上提著的東西,都是些泥瓦匠的家夥事,又是不喜道:“做什麼都是淺嚐輒止,怎能樣樣精通,不做學問不練武,又幹起這泥瓦匠營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