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一 大禮(1 / 2)

蠻族諸部聯軍的大營布設雜亂得不成體統,往來巡邏的兵馬全憑各部領兵的將軍隨意配置,當日值守的人也沒個定數,以至於有在當值時依舊和旁人一道飲酒醺醉的情形也數見不鮮,草原上的人又有兩樣東西是總在身邊的,一是馬二是酒,缺一不可。

頓冒也知曉在草原人當中效仿堯人軍營推行禁酒令是不可為之事,故而隻禁烈酒,淡酒對這些動輒便抱壇子暢飲的漢子而言與清水無異,不過光是聞飄來的馬奶酒香,就知道哪些值守軍士腳邊壇子裏裝的必然是陳酒烈酒。

這些人在慶功,剛剛打下來晉州的兩座縣城,按照草原行軍的規矩,自是要在城中快活三日才罷休,他台岌格部於這兩役中出力最多,死傷的也多是頓冒部下的奴隸武士,而其餘諸部不過是做些招搖呐喊的事,卻也都趕在台岌格部人的後頭入城,意欲分一杯羹。

那些醺醉的武士們拍手唱起了關於姑娘草原的歌謠,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其中,頓冒眺望著那處,並未發現有任何一名台岌格部武士的身影,才稍感欣慰,良久,方才有一名百夫長罵罵咧咧揮舞著馬鞭將這些人驅散。

“主君。”自幼便跟在頓冒身邊的伴當順著頓冒的視線望去也止不住皺眉,“這些部族的人都不知約束自己的武士,貴族們在搶來的女人當中選出有姿色回各自的帳篷裏,大多的人都在飲酒,傷員沒人去管,就那麼放在幾處破舊帳篷裏發臭....”

其實伴當已經盡量挑些不那麼糟糕的訊息告訴頓冒,實情是各部的主君和將軍們已經快要約束不了這些被堯人財富衝昏頭腦的部下,為了一錠金子或是一個稍有姿色的女人便會拔刀相向,數人數十人的拚鬥也時有見之。

更棘手的是部族間的矛盾,草原部族聯軍南下本就是為了圖謀富足堯人的糧食和財物,部族間出現分贓不均的情形是情理之中之事,然而議事時有夙怨的部族主君們皆不願後退一步,若非頓冒以力壓服,在大帳內這些人便要拔刀相向。

“攻城的器械、法子,過冬的糧食和草場,都不是難以解決的事。”頓冒麵頰微微抽搐,“他們連坐下來好好說話都做不到,又怎麼能解決這許多的事?”

台岌格部的武士們現在還都聽從他的管束,沒有什麼逾距的舉止,加之頓冒也確是個極好的主君,破城以後的繳獲除去極少一部分收在了自己的帳篷內,其餘多半都散給了在攻城的奴隸武士們,大小幾十場場戰事下來,憑借戰功脫離奴隸身份的便有三百之數,平白失去了這些人口的貴族也被頓冒用堯人的絲帛和精巧的物事安撫得稱心如意。

所有人似乎對此都很滿意。

唯有頓冒每天在微笑著送走了在大帳內議事的主君和將軍們後,手中的銀酒杯都會被握成薄薄一塊銀餅。

這些目光像老鼠一樣短淺的人!頓冒每次議事時都要忍住幾百次拔刀的衝動,這些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在帳篷內喋喋不休的人們怎麼就不明白,這隻是兩座堯人縣城的所獲,更遼闊的土地在靜候他們的弓馬去征服,這些....愚蠢的人。

草原上不缺少英雄的人物,不過那光是一時一地的人傑,雖說他們的故事在牧民口中世代流傳,但草原人真正缺少的,還是一顆從天上降到人間的星辰,一位能帶領他們開疆拓土的領袖。

各部族的主君們初見堯人郡縣的繁華時便開始淪喪了開拓草原疆土的野心,他們曾是頓冒·巢及拉德同路的人,卻逐漸在紙醉金迷中與他的道路逐漸走到相反的方向。

他用手撫摸著銀狐皮坎肩上柔軟的皮毛,這個冬天他覺得比往年的要冷上許多,頓冒也明白這對他這個年紀的草原老人來說意味著什麼,行走武道一途隻能延緩過程,但並不能左右結局的到來。

頓冒已經很不年輕了,服侍他的人每天都能在他那顆高貴的頭顱上梳理下來小把的白發,他溝壑縱橫的臉已經經受不起草原上罡烈的風,需要抹上純淨的羊油來禦寒,年輕時四處征戰在他身上留下的傷疤隱隱作痛。

自己已經老了麼?頓冒低頭望著那件跟了自己大半生的重鎧,上麵不知沾染過多少草原人和堯人的血,在當上台岌格部主君之前他是衝鋒在最前麵的人,當上主君後也是,故而身上大小的傷疤比起許多武士還要多些,台岌格部的騎兵追隨在他的馬後如潮水一般淹沒那些敢於阻擋他們鋒芒的人,台岌格部也進而成為草原上第一的大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