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五 非常時非常事(1 / 2)

大堯烈帝九年的秋末冬初,江州江湖上又冒出件駭人聽聞的大事,漁鄞郡兩大地頭蛇之一的海沙幫私下竟做著拐帶貧家女子做娼的齷齪勾當。鬆峰山山主勃然大怒之餘,對這附庸自然是沒了半分袒護心思,過往那點算不上深重的情分霎時間煙消雲散,據說鬆峰山還差派出山上得力弟子襄助華亭縣官府將負隅頑抗的海沙幫一網打盡。

果真是善惡終有報,海沙幫數十幫眾都在華亭縣菜市口丟了性命,連帶著被千刀萬剮的裘老三,腦袋一道被懸掛在華亭縣縣城城門上以儆效尤。而以海沙幫為附庸的鬆峰山,疏於督查附庸江湖門派,好在清理門戶時毫不留情,不過領受了從武杭城傳來幾句不痛不癢的口頭責備而已,江州江湖共主的地位還是安若大山不見半分動搖。

江州和鄰近幾州江湖傳聞大抵如此,在絕大部分江湖人看來鬆峰山棄卒保車是迫不得已,海沙幫這等對鬆峰山俯首帖耳且無半分威脅的附庸,用起來未必就會輸給自家門派弟子。

與此同時漁鄞郡江湖另外一條地頭蛇遊魚門也徹底舍了自家門派名號,全門上下都徹底投向鬆峰山,在明眼人看來私底下想必也有些不甚幹淨處,在絕大部分江湖人看來見風使舵得厲害,卻也無疑將遊魚門一門上下都保全完整。不過據說有路過漁鄞郡前去拜會的俠士傳出來,遊魚門門主之弟竟莫名斷了一臂,約莫又是一樁不足為外人道也的秘事。

江州江湖才安生了沒幾個年頭,這漁鄞郡就橫生出變故來,還有那些個原本銷聲匿跡的煙雨樓餘孽都開始活躍於日光下襲殺鬆峰山弟子。這鬆峰山要真想坐穩這江州江湖共主之位,想必還要曆經好些波折。

這些江湖兒女推杯換盞間的笑談言傳極廣,其中也有提起曾與煙雨樓結為盟友共進退的棲山縣張家,在頂梁柱張五爺死後似乎又出了位人物,說這姓魏的年輕刀客,是搏殺過山野巨盜砍過北地蠻子又殺得鬆峰山弟子的狠角色,連差派出內山弟子的鬆峰山都未能將其剿殺,若要是放在隨意哪州一流江湖門派內可不要被當成千金難易的璞玉坯子?隻可惜投錯了師門,就算資質身手都遠超同輩又如何,以鬆峰山傳承數百年的悠久底蘊,還怕吃不下一個初出茅廬的習武良材後輩?時候早晚而已。

....

“還是覓不見煙雨樓餘孽蹤跡?”

“山上先後已派出人手二百有餘,結隊入山林找尋,俱都是一無所獲。”

“難不成這些煙雨樓餘孽還有上天遁地之能?”

“請恕弟子直言,山主您早有先見之明封鎖了江州各處大道關節,然則鄉野小路多如牛毛,但凡煙雨樓餘孽費些時候精力,就算是另辟通路也未嚐不可,畢竟都是身手不弱的武夫,浪莽林野就此了卻餘生,於這些人而言也是個能苟活下去的法子。”

高旭居高臨下望向跪伏在地還能侃侃而談的盧子贛麵色如常,如潮水般逐漸要席卷他周身的疲乏令他惱恨,江河日下的氣機體魄讓他幾近要難以避免地顯露出疲態來。強提精神氣的高旭心知肚明這無疑會損耗他原本便所剩無幾的壽數,可他不能,至少不能在盧子贛麵前示弱。

何易所率鬆峰山內山弟子無功而返後,江州境內的煙雨樓餘孽便再無了聲息,連帶著也堂而皇之入局的周氏武館一道就此銷聲匿跡。最新傳上山的訊息還是在一旬日子以前,說是有疑似煙雨樓餘孽的江湖人曾去到漁鄞郡藥材鋪內購置生肌活血的藥材,然而日子還得再往前推半旬多。

將近一月前的訊息何用之有?高旭心頭苦澀,無非是能證實一月前還有煙雨樓餘孽於江州境內,而今這一月多日子,若是快馬加鞭奔出大堯北地邊疆都未可知....

高旭起居的這間靜室外,飛雪半飄梅花半柳絮,即便室內在入冬前趕工鋪設了地龍,他仍時常能覺察到徹骨寒意,像是無孔不入,從他膚外鑽入,齧噬著他的髓。

這是高旭生平自覺最冷的冬。

盧子贛依舊在陳說近幾日鬆峰山弟子於山下的活動,不消說都是些勤勤懇懇殫精竭慮為山主解憂的山上弟子。

雪鬢霜鬟盡顯老態的高旭漫不經心地聽,即便對盧子贛言語中幾處紕漏有所察覺依舊無動於衷。不能事事親力親為,權柄放鬆久了,屬下的人也就生出欺瞞的膽識,雖說心思縝密勝過山上同輩許多,縱然有了許多打磨曆練,終究還是太年輕了些,扯謊容易圓謊難,天衣無縫的境地高旭也是在不惑之年後方才能運用自如,至少在這年紀能做到這一步,已是殊為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