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一 鎮三山(四)(1 / 2)

宿州東南群山,雖未見有峰絕頂雄奇,亦多嫵媚,正所謂青山隱隱水迢迢,自前朝伊始便有文人騷客題詠吟哦,實非三言兩語所能道盡其好處。

大堯江南多山多水多才子,其中又以江、宿二州為冠,如宿州東南群山這等近在咫尺又堪稱盛景的去處,而今春分時節本應是一派遊人如織景況。然則自宿州柳下郡曺氏五公子攜美姬家仆外出遊賞,好端端一位翩翩公子出遊美事,出城不過三十餘裏才至一山腳下,就被不知何時盤踞在山的賊寇一擁而上擒走擄去,曹氏一族聘請的一位三層樓境界武師則沒有活命的運氣,被不知是何身份的頭陀以一杆小臂粗細的精鐵水磨禪杖一杖打殺。

這位柳下郡曹氏五公子雖說不是嫡長房出身,卻是這曹氏族內唯一以才情見長的男丁,雖無致仕之誌,於詩詞曲賦之道上卻有稀世之才,與大堯東南才子雖無近交,然遙遙唱和,仍為宿州文壇廣為稱道,是連宿州刺史私宅都能隨意出入的人物,傳言這位刺史大人在與曹氏五公子推杯換盞之際曾對後者笑言問其次女如何,言下之意,竟是大有將次女嫁與曹氏五子之望。

就是這麼位本該前途無量的曹氏五公子,在曹氏家主派人送銀子去贖回人身時,好端端的風流才子竟被那些膽大包天嘍囉拿刀割了半隻耳朵,雖無性命之虞,可從此躲在家宅一角內不願見人,更不消說吟詩作賦。

曹氏乃是柳下郡有數的名門望族,在郡內生出這樣的事端,連快要退居幕後的曹老太爺聽聞此事都震怒不已,畢竟這曹氏五公子雖說未曾致仕,可幾將詩詞這等旁門左道走成坦途,曹氏對其竭盡全族之力栽培也就在情理之中。

被曹老太爺寄予厚望希其有朝一日能成為曹氏鳳凰才的曺五公子成了廢人,不僅曹氏十餘載心血付諸東流,在柳下郡乃至宿州全境內士林豪閥眼中曹氏此事都成了茶餘飯後的笑談,真可謂是斯文掃地。

最令曹氏一族憤慨的是,分明贖身銀子早便送到了山上,按那幫賊寇慣例怎麼著也不至對肉票下手,幹一行有一行的規矩,山賊這行當也得講信譽不是,諸如柳下郡曹氏這般的名門望族哪裏會在乎贖身銀子多上幾百幾千兩的數目,可曹氏五公子受此奇恥大辱而還,柳下郡曹氏又豈會如此善罷甘休,然而以之在柳下郡內堪稱首屈一指的門閥勢力嗎,要想把柳下郡郡守人選變更,易,可要說調動能剿滅給予曹氏如此奇恥大辱賊寇的人馬,難。

然而憑籍與那位宿州將軍那點不算太稀薄的血緣,曹氏終究還是讓疲弱不堪的宿州州軍湊出一個百人隊的精騎來進剿賊寇。

為此付出三萬兩雪花紋銀的曹老太爺心頭已然有些悔意,那身為宿州兵曹參軍的唐姓胖子顯然不是個如何靠譜的角色,連宿州將軍親自交代下來的事都敢使出吏門有名的拖字一決來應付,不論柳下郡再如何去人去信催問,可次次報回來的消息都是器械齊備人手不足,難不成曹氏三萬兩紋銀就買回一堆無用的刀劍甲胄?

為此心氣鬱結乃至小病一場的曹老太爺時至今日還在臥床將息靜養,此時回想起這節來不由橫生出好些怨懟來,好在這位曹氏定海神針養氣功夫不俗,這才未曾將心念溢於言表。

“太公,太公。”

呼聲伴隨木屐踢踏聲由遠及近,廣袖綢長衫的中年文士氣喘籲籲小跑進曹老太爺靜養居所,於做出這般冒失行徑的晚輩,曹老太爺自然不會拿出什麼好臉色來,隨即便板正麵孔沉聲教訓道:

“心靜即聲淡,非寧靜無以致遠,致寧你都是成家立業的人了,這麼做起事來還這般莽撞,如何能成大事。你五弟遭了那次災禍後整日閉門不出,你這做哥哥的又整日自亂陣腳,我如何敢將曹氏一族興亡交於你們之手。”

“太公教訓的是。“喘息未定的中年文士麵露愧色道,“孫兒知錯了。”

“什麼事值得這般大呼小叫?”曹老太爺兩條雪白長眉一皺,“每逢些小事就無靜氣,逢大事時又當如何是好?”

“那姓唐的的兵曹參軍說是要來向太公請罪,言語間還頗誠懇。”曹致寧躊躇片刻後又道,“況且這位唐兵曹還說了,他所許諾的那些精騎不日便趕至柳下郡....”

難掩詫異莫名之色的曹老太爺當即作勢要從榻上仰起身來,中年文士見狀三步並兩步上前從婢女手中接過痰盂,恰好前者咯噔一聲吐出一口粘稠黃痰來,又幹咳兩聲清了清嗓,才柔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