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貴人一職在皇宮裏也算是有品級的了,論身份倒也不算低,但是對於皇宮之中,誕下子嗣的妃嬪來說,這位分未免就太低了些。
像章親王的母親,那就不用說了,堂堂一國之母,皇後之尊,二皇子,四五皇子,就連早逝的六皇子,他們的母妃也都是四妃之一。
而三皇子就更不用說了,母妃是僅此次於皇後娘娘的貴妃。
良貴人如今所居住的瀟湘館便正是她所居儷陽宮的一個小別院。
看到兒子來了,良貴人連忙放下手中的繡活,親自迎上前來。
“母妃,你坐著吧,兒子前來,怎能讓母親迎接。”七皇子書讀得好,最是懂禮、講禮。
良貴人一身家常七成新的素錦棉服,外麵套了一個絳紫色的半成不新的褙子,麵容端莊,眉眼慈善,七皇子在一定程度上五官長得很像她,雖然是三十出頭的人,穿得也不顯眼,可依然玉麵粉琢,風韻猶存。
七皇子看著她身上的舊衣衫有些心酸。
“母妃,前兒個兒子不是剛往這兒送了一匹天紗錦來嗎?那料子雖然不甚保暖,可在房裏燒著地龍做件外衫穿在外麵,也盡夠了。”
良貴人唇角輕揚,拉住他的手,引著他往內室走。
“咱們母子兩個,便不講那般多虛禮了,我看著你來了,心裏歡喜,便忍不住迎了出去。再說那料子的事情,昨兒個平陽公主來我這兒住,看上了那匹布料,我想著,自己畢竟年齡大了,那樣鮮豔的顏色竟是穿不出去的,便作主送給她了。”
良貴人嘴角噙著一個母親應有的笑顏,溫柔暖情。
七皇子梗了梗,也沒多說什麼,隻抬眼看向身旁貼身伺候良貴人的宮女素兒。
她委屈的扁了扁嘴:“其實……其實哪是主子不喜歡,卻是那平陽公主太喜歡了,又素來不是個講理的,但凡這宮裏頭有她看得上的東西,她必定要弄到手裏才罷休,主子不欲與她起爭執,以免引了貴妃娘娘的不喜,這才忍痛割愛的……”
“下去。”素兒話還未說完,良貴人已經開始拉扯她,待她拉著還不聽,非要說之時,她才揚高聲音嗬斥她。
“母親……”七皇子一臉無奈,一臉心酸,幹脆不叫母妃隻叫母親了。
他的母親總是這樣,把別人的放肆當成看不見的所在,縱容別人,孰不知有些人就是白眼狼,怎麼對她好,她都不知道,隻會以為你好欺負。
“行了,不就是一匹布料的事嗎?母妃自己小庫房裏也多得是。”
七皇子一窒,他那母親的小庫房誰都沒有他清楚。
裏麵的東西不少,可好東西竟是一件沒有的,也不是一直都沒有,曾經在她還受寵時,皇上也是賞過好些好東西的,但是,因為著她性子不爭不搶,後來,宮裏但凡是個主子,也不管是否她品級高低,都會來要走這樣,要走那樣,換來一堆不值錢的東西放在那裏麵。
這事兒,不想還好,一想便足夠氣死人。
便是他自小被良貴人灌輸著勿爭勿搶的想法長大,他也依然覺得不服氣。
憑什麼?
憑什麼那些人就能將他的東西占為己有,他們問過他的意思了嗎,考慮過他母親的感受嗎?
不過這些說給她聽,她肯定是不會聽的。
他心思沉積,想了想,還是決定點撥一下。
對於母親這麼多年,費盡心血照料他,教育他,這份恩情他永遠銘感在心,如今,他就要走一條與母親這麼多年教誨所不同的路子,他自問他應當有一份向她告知的義務。
“母親,今日我遵行你的想法去見杜大人了。”
七皇子將自己與杜文潛見麵之後,兩人之間所說的話,統統都告訴了良貴人,包括杜文潛帶著他去院子裏喂雞的事也沒有漏過。
說完之後,七皇子便一心一意盯住良貴人的臉,看她神情與眼色,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良貴人在聽到杜文潛所做的那個喂雞的比喻之後,那兩條柳煙眉不自覺的動了動,眸中的神情也與平日裏有著完全不同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