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天氣驅趕著街道上路人,小舟提早下了車,他想起薑餅人。他一時想不到附近哪個蛋糕店會肯定會烤薑餅人,但是星巴克一定會有。他應該馬上去買,以防在聖誕節前沒有時間去找蛋糕店。他加入行色匆匆的路人行列,奔向最常去的一家星巴克,一路上悶頭走路,連頭都不願意抬起來。他無法形容自己的感覺,用句家常話來說,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為夏末覺得憤怒,又為他委屈。一陣子他氣得腦子發脹,一陣子又惱火他們不肯珍視夏末,又擔心夏末是不是沒有嚐過這樣的委屈。晚上他想跟夏末談談,但是他也知道男人們不太喜歡談這種傷尊嚴的事,如果能談談的話,他想跟夏末說,他覺得夏末非常了不起,他的論文他都看過——雖然沒太看懂——他是想說他是認同夏末的。他認同夏末的職業,認同他的付出,認同他的生活方式。難道熱愛戶外運動的男人會沒有魅力嗎?女人們到底在想什麼?難道不喜歡夏末曬成棕色的皮膚和性感的肌肉嗎?
他又開始生氣了,想到這裏就開始沒頭沒腦地生氣。
他壓抑了一會怒氣,繼續想自己還能誇獎夏末什麼。對待生活不世俗的態度,有魅力的舉止,寬厚大度的處事風格。
但是,說自己認同他,會讓他好受一點嗎?
小舟開始灰心了,自己是什麼?一個十八九歲的小青年,滿腦子都是不切實際的想法,缺乏人生經驗,沒有閱曆。被他認同有什麼用?是不是反而會讓人覺得恥辱,儼然被一同打上幼稚的標簽?
所以他還是隻能沉默,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他拉開了星巴克的大門,玻璃門上的聖誕花束晃了一下,混合著濃鬱咖啡香的溫暖空氣讓他鬆了口氣。他鬆開領口,直奔著櫃台而去。
果然有薑餅人擺在這裏,個頭還挺大,每個都有手掌心大了。小舟要了十個薑餅人,還有兩天就是平安夜了,他打算把這些薑餅人偷偷揣在夏末的衣兜裏,枕頭下麵,睡衣口袋和書包裏。如果隻能悲劇地當個小孩,那就用小孩的方式讓他開心一點吧。悲觀一點說,夏末可能隻希望他是個小孩。
“我不是故意瞞你,我隻是舍不得跟你說,我根本不想傷害你。”
一個熟悉的女聲突然高聲叫道,歇斯底裏的程度讓小舟差一點沒認出來這個聲音。他手裏還捏著裝了薑餅人的紙口袋,茫然四顧,一眼就在牆角看見了夏末和梁瀾。
我操。
他在心裏說,怎麼會這麼巧。其實倒也不算太巧,他以前在這工作,夏末經常來這裏,這裏到何唯酒吧的交通業非常方便。來不及再多想,他的兩隻腳就自動邁向了牆角的那張圓桌。
梁瀾的聲音變得很低,柔弱的聲音裏滿是哀求,“但是你相信我,我真的很愛你,就算現在你一定會跟我分手了,我也還是很愛你。隻是因為好多時候你都不在我身邊,但他很愛我,也很鼓勵我,我真的沒辦法拒絕他。”
小舟感覺到血一下衝上了腦子裏,滿腦子裏都在想她怎麼敢這樣大言不慚地跟夏末說話,她怎麼還敢在夏末麵前哭?“那你跟何唯在一起的時候,也是因為他追你,所以你沒辦法拒絕?人人都追你,你是萬人迷還是風華絕代?”
夏末猛地抬起頭,驚訝地看了一眼小舟。還好,他顯得很冷靜,沒像小舟以為的那樣怒不可遏。小舟的突然出現和他突然拋出來的殺傷性奇高的事實,讓他的眼裏閃現出錯愕,緊接著就是厭惡。他轉過頭去對著梁瀾,小舟也轉頭去看她,怒火還不能在胸口平息。
梁瀾受到了驚嚇,整個人都僵硬在那裏,但她並沒有慌亂,雖然她窘迫得臉都紅了,但是很快就克製住了情緒。她厭惡地看了小舟一眼,很快就轉開了臉。
小舟報複性地又開口了,他實在忍不住了,“你就算哄我哥也沒有用。就算他不說,我也不會跟我四叔四嬸撒謊。”她要跟誰就更誰,但是為什麼這麼無所謂地行事,為什麼要隨隨便便地傷害夏末。
梁瀾倒吸了一口氣,抬起眼睛來憤怒地瞪視著小舟,“我還沒有那麼不堪,我可不是為這個才來求夏末原諒。我雖然很喜歡夏亦微,但是也沒達到剛認識他就盤算嫁給他的程度。你也太小看人了。你這麼小點的年紀,琢磨的事情倒挺多的。”
夏末的臉色難看了起來,“梁瀾,吵架的是咱們兩個,你不要把小舟夾進來,他還是個孩子,你不要亂說他。”
梁瀾冷笑了一聲,著了惱偏要對著小舟開炮了。還沒等她說出話來,夏末又立刻打斷她,這一次滿臉都是不耐煩,“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小舟的朋友才幾歲?差一點未成年。我現在簡直不想知道你到底想幹什麼了,我原本以為你就是個上進的女孩,但是沒有想到你的思路還這麼寬。其實咱們兩個人不合適,你知道這點,我也知道。我很早就想跟你說分手了,隻是覺得禮節上由女孩先提分手比較好。我本來就一直在等你說分手,所以咱們兩個也算不上誰背叛誰,你也不用在這跟我道歉。”
“你早就想說分手?”梁瀾露出針刺一般的神情,聲音充滿了辛辣的諷刺,“你在等我先提分手?你可真夠紳士啊,夏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