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談話,阮冰是聽得到的,再次聽到沈墨的話,她就再受一次淩遲般的傷害,他太狠了,阮冰扭頭,不想看門的方向,為什麼要讓她這麼狠他,眼淚不聽話地湧出來,打濕了枕頭。
外麵沈閔文聽到沈墨的回答,眉頭死死地皺緊,看仇人一般地瞪著沈墨:“為什麼?明明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媳婦,沈墨,你別給我發神經,媳婦是我千求萬求才得來的,你要敢對不起她,你就給我滾!”
沈墨垂著眼簾道:“我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隻是我們的觀念有些不統一,我會解決。”
“把那個不要臉的東西帶回來就是你的解決方式?我說句不好聽的,如果趙瑾年也病重,媳婦每天別說帶他回來,就算是去趙家衣不解帶地照顧他,你能同意?”沈閔文看著沈墨就像是看著當年的自己,那麼倔,最後隻讓自己後悔終生,他不希望兒子也和他一樣。但是他卻知道這種認為自己是對的,冷靜倒可怕的性格,是很難扭轉的,簡直就是不撞南牆不回頭,誰也沒辦法。
隻有真的失去了,他才會明白那個人對他到底算什麼。
那時候,寧願拋棄一切也要找回她,卻發現,她和你早已經成為陌路。
果然,沈墨還十分理直氣壯地和他解釋:“爸,你不覺得我們家從以前開始就虧欠了小小?當年我們家落魄,隻有小小在照顧你們,還為了生活費,去賣血,這些你們都忘記了?但是我們卻在奪回家產後,就這麼將她趕出門,這麼多年,現在她事業有成回來,我卻還是對她很殘忍,她回去美國後,去酒吧借酒消愁,被人侮辱,現在她誰都不認識,隻記得我,也隻要我,但是她還有被侮辱的記憶,如果我不照顧她,她就會死。好,就算我夠狠。讓她死了一了百了,小小的哥哥是黑爵的核心成員,這個你們是知道的吧?當年不也是因為這個才將小小趕走嗎?那你知道如果小小死了,她哥會怎麼做嗎?現在特種部隊那邊正想招安她哥,找我幫忙,你說於家於國,我能就這麼撒手不管——”
“你可以!難道這天下的好事就都要你去做?要你以傷害妻子和父親的方式來報效國家?”沈閔文厲聲吼道。
沈墨皺著眉頭:“爸爸,阮冰隻是在氣頭上,我知道她是非常善良的,等她看到小小現在的樣子,她就不會再這麼想,她——”
忽然,房門被打開了,父子兩個有些觸不及防地對上阮冰的臉。
“老婆,我們找到你了嗎?”沈墨疲憊地伸手想觸碰她,卻被她充滿厭惡的目光給釘在原地。
“我可以走了嗎?爸爸,如果你真的疼我的話,讓他放我走。”阮冰站在那裏,祈求地看著沈閔文。
沈閔文狠狠地瞪了沈墨一眼,焦急地看著阮冰道:“媳婦,你別生氣,我會好好罵沈墨的,身體是不是不舒服?我讓李醫生來看你。”
阮冰搖搖頭,感覺肚子痛得好像要將她的心肝挖出來,但是她咬著唇道:“爸爸,我希望你能成全我,我嫁到沈家三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我就這麼一個請求我想離開這裏。爸爸,雖然你很喜歡我,但是顯然沈墨和小小更相配,我沒法理解他的想法和報複,顯然,小小是理解他的,和他那麼合拍,我自愧不如。”
說完。她甚至還笑了一下:“再說我嫁進來多年,也沒有所出,媽媽怪我,親戚也在背後嘲笑我,是我的不對,不能給沈家傳宗接代,那我引咎退出總可以吧?幸好我沒有懷孕,我之前還擔心得要命,現在隻剩下慶幸,這樣我也好好走得幹淨。”
“不,媳婦,婚姻不是兒戲,你不能這麼隨便就決定,我們再好好想想好嗎?”沈閔文一改對沈墨的暴脾氣,小心翼翼地看著阮冰道。
阮冰去忽然一下子給沈閔文跪下了,她的背脊挺得筆直,雖然痛得渾身發抖,她還是跪在冰冷的地上。仰著頭看著沈閔文:“爸爸,這是我此生對你唯一的要求,”
沈閔文看著阮冰跪在那裏,忽然,她的身影就和阮冰的媽媽似乎重合在了一起,這畫麵如此熟悉,熟悉到他每次午夜夢回的時候都恨不得將自己殺死,沈閔文瞬間神情激動,呼吸急促,他拿起拐棍狠狠地抽了沈墨一下:“你聽到媳婦說的話嗎?如果你的心還是肉長的話,就趕快將小小送回美國,然後給你老婆賠禮道歉,她如果還不原諒你就給我跪著一輩子別起來!”
沈墨眸色深沉,思索了很久很久,卻最後還是道:“對不起,我有我做人的原則,對不起爸爸,阮冰。這件事情就算我想反悔,國家那邊也不會允許我反悔。”
“臭小子,臭小子,你!!”沈閔文忽然渾身發抖,尤其是手,忽然緊緊縮在一起,仿佛一隻雞爪一般,抖個不停,身體更是猛然往後栽倒。
阮冰和沈墨大驚失色,幸好沈墨及時接住了沈閔文,兩個人也顧不了之前的爭吵,而是匆匆送去沈閔文的臥室,阮冰對著劉媽喊道:“快,快叫李醫生。”
劉媽匆匆地跑開,阮冰原本想跟著過去看看,卻忽然覺得天旋地轉,四周都變成了一黑暗一片,她軟軟地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等李醫生將沈閔文救醒,沈閔文第一件事情就是到處找阮冰:“媳婦,我家的媳婦呢?”
他四處找人,沈墨原本想按住他,他卻用力地甩開沈墨的手,負氣地道:“你不是我兒子,不將我的好媳婦找回來,就不要再叫我爸爸!”
他這話提醒了沈墨,不過,外麵他早就吩咐過了保鏢,阮冰應該走不了,所以他才不至於手忙腳亂,但是,她竟然沒有過來看沈閔文?
沈墨猛然站起來,沉聲道:“我去找她。”
然而,當他慢慢走上樓梯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阮冰倒在地上,身下是一大片鮮血,沈墨的瞳孔一陣劇烈的收縮。
阮冰感覺自己好像大病了一場,醒過來的時候,渾身都冒著冷汗,而且身體酸痛異常,虛弱得甚至抬不起一根手指,這時候她才注意到手腕上打著吊針。
外麵有隱隱約約的聲音傳來:“大伯媽,這真是太可惜了,嫂嫂好不容易懷上,就這麼流產了,哎,我堂哥去哪裏了呢?怎麼也不回來看嫂嫂。”
孩,孩子——
阮冰想摸一下自己的肚子,但是,卻發現自己虛弱得動不了,於是,她就這麼瞪著天花板,無聲地奔潰大哭。
所有的幸福全部從指尖溜走了,她內心隻剩下痛苦和指責,一定是自己那句話,那句慶幸自己沒有懷上的話,被肚子裏的孩子聽到了,所以,他選擇離開了她。
阮冰用力地閉緊雙眼,眼淚已經流幹了,她隻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為什麼不幹脆讓她死了呢?這樣,她就不可以謝罪。
如果她能早點發現自己是懷孕,而不是來大姨媽,會不會事情就不一樣?
她一遍又一遍,自虐一般地問自己,直到再次暈過去。
等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阮冰目光呆滯地睜開雙眼,曾經失蹤的沈墨已經坐在旁邊握住她的手陪著他。
阮冰想起昨天他不在,是去陪小小了,就覺得他摸著她的手肮髒得讓她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她厭惡地將自己的手從他手中抽了出來。對上沈墨憔悴而布滿紅血絲的雙眼。
她隻覺得又心痛又覺得他越慘越好。
複雜的情緒交織著,她感到一陣陣的絕望,遂扭頭不再看他。
沈墨看著她,他昨晚出去,做了最大的努力,小小不會被帶到沈家,但是,他必須一天大部分時間在那裏陪著她,想辦法讓她盡快好起來,聽那位美國的醫生說,這種心理療法,小小複原的機會很大。
他靜靜地看著阮冰,剛剛他們失去了一個寶貴的孩子,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他心痛如絞,心裏對她充滿愧疚,也發誓,今生今世,都不會對她放手,死也不會放手的,他隻要她,再也不會愛上別的女人。
所以,他要大聲地告訴她他是愛她的,不再悶騷地隻在語音信箱裏說我愛你。
是的,當日,他在語音信箱裏的時候,說的那句話就是:阮冰,我想,我大概應該,不,我確定,我是愛上你了,讓我們白頭偕老好不好,我想陪著你,做你最喜歡的事情,一直到世界的盡頭。
可是每次當著她的麵,他就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