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庭藉很高興,更多的是緊張,反複思量該如何才能求得她的原諒。
和他的忐忑相比,裴銘全似無事模樣,夜裏照常帶著金盞練武,隻是臉色沉得嚇人。
小母說得不無道理,薛庭藉也給她認了錯,上輩子的委屈不能白受,若真放棄複仇她也是真的不甘心。
下定決心,繼續監督金盞練習,這丫頭有點底子,學起來也快。
隻是她有些操之過急了,飛身的時候沒使上勁,眼見著就要狠狠摔下。
幸好裴銘剛剛回神,下意識就衝了過去,堪堪拉住金盞,自己卻失了重心。
金微苑裏種了許多裴銘喜歡的虎刺梅,正如其名,莖幹上全是尖刺。
裴銘就這麼直直摔進了虎刺梅叢中!
金盞慌忙把她扶起,就著燈光看到小姐的臉,連自盡謝罪的心都有了。
裴銘的臉頰上被劃出了幾道不淺的血口,尤其眼角的那處,再偏些,她的眼睛就要保不住了……
先安撫好愧疚不已的金盞,裴銘有些頭疼,明天就要去見薛庭藉,今天卻毀了容,可臨時推脫又會引起誤會。
看來明天的裝扮得下點功夫了。
與她同樣懊惱的,還有清風苑裏的王氏母女,白日裏裴銘特地來邀裴鈺,明天她們姐妹和許公子一道去遊湖,沒等裴鈺拒絕,王氏做主應了下來。
裴鈺不肯,她去算什麼,做姐姐的陪襯嗎?
王氏卻陰森森地扯起唇角,“你隻管去,母親幫你鋪平大路。”
翌日天公作美,連綿陰雨的三月天裏難得有這好太陽,太明湖邊,薛庭藉已經等候多時了,許奕站在他的身後,攏著袖低眉順目。
又過了好一會兒,才看到那紫蓋寶車,甚至不等裴銘現身,薛庭藉就首先上前去,可見有多期待見到她。
可惜裴銘讓他失望了,因為先露麵的,是裴鈺。
一張笑臉瞬間垮下,薛庭藉好歹維持住了儀態,讓許奕扶裴二小姐下來,然後故作從容等著他的佳人現身。
好不容易,裴銘才掀了車簾出來,卻讓他臉色一黑。
好端端,她戴個幕籬遮住臉幹什麼,就這麼不願意見到他?
裴銘哪看不出他的沮喪,下車,屈膝行上一禮,“殿下別來無恙。”
薛庭藉不知她的意思,悶悶答道;“抱恙的很,每日都愧疚難當,隻心心念念想當麵致歉,也……無從得見。”
他如此誠懇地道歉,反叫裴銘又軟下了幾分心,忍不住抬頭,哪怕隔著幕籬,也讓他感受到了自己的目光。
“臉……還疼麼?”
薛庭藉暗自欣喜,“若得原諒,心下能安,就不疼了。”
陣風吹過,拂起了裴銘的幕籬,薛庭藉得見白紗下她的麵容,一瞬,仿佛周遭萬物都暗淡了。
今天的裴銘特地打扮得十分姣麗,粉腮朱唇,眼角還點了金粉,虧得她眉眼標致,竟一點也不俗豔。
可這麼好看的打扮,裴銘卻沒讓他多窺,攏好幕籬向湖邊走去。
也就是她這般遮掩,倒讓薛庭藉想入非非,她這是為悅己者容又羞於袒露嗎?是為誰?
許奕,還是他?
難得豔陽,湖邊有不少遊客,薛庭藉滿心想著如何與她搭話,小心翼翼扭頭,才發現她駐足原地遙望湖心,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便有了主意。
裴銘望著湖水蕩漾,頗覺得熟悉,上輩子他們好像也來過這裏,而且還……發生了什麼事。
“想乘船嗎?”忽而,耳邊的聲音嚇了她一跳,好不容易冒出的頭緒也消失殆盡,薛庭藉卻全然不知,“你若喜歡,我陪你。”
裴銘欣然同意,不過得四個人同乘,讓薛庭藉既不敢怒也不敢言。
可就在她招手喊來許奕的時候,餘光突然瞥見一道反光,盡管瞬息,但絕對沒有看錯。
她想起來了,當年他們也是這般遊湖,在船上的時候,一箭飛矢險些要了她的命,雖然堪堪躲過,但把薛庭藉一起帶下了湖。
正是這件事,讓她和薛庭藉互相動了真心,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心下權衡一番,她便有了定奪。
這裏人多,刺殺者難以動手,她從容地登上船,悠閑立於船頭,細細回想當初是什麼時機中箭的。
薛庭藉難掩熱情地圍在裴銘身邊,許奕雖然不多作聲,但目光也是時刻停留在她身上的。
裴鈺看在眼裏,漸漸捏緊了拳頭,姐姐這是故意炫耀,嘲笑她這個不受重視的妹妹。
不過裴銘可沒這心思,正思索著,船隻忽然晃動了下。
許奕本想扶住她,心緒流轉間卻還是猶豫著收回了手。薛庭藉則毫無顧慮,穩穩護住她,“小心,別站得太靠邊。”
裴銘謝過,也暗嘲許奕的懦弱。看著他的側臉,想起他曾一次次對她的求救袖手旁觀,再加上害她殞命與殺子之仇,如果他就此喪命,那她也算大仇得報了。
正是此時,一簇暗光疾飛而來!
他不是口口聲聲說著不會負她嗎?既然如此,那就讓他來替自己擋住這一難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