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過了掌燈時分,薛庭藉的臥房中卻是一片黑暗,他不準任何人進來,已經獨自枯坐了一天一夜。
昨日的事情,現在回想依然氣憤,那個女人辜負他還有理了,虧他自作多情,還以為她有多在乎自己。
窗外有人影晃動,是管事的怕他出事,勸他好歹喝口水吧。
他不聽,又在管事的離開之際叫住他,“她今天又和誰相好去了?”
管事的明知故問,“殿下說的是哪位?”薛庭藉不滿他的添堵,抄起茶盞砸向窗柩,偏不肯把她的名字說出口。
嗟歎一聲,管事的不再繞彎子,“裴小姐今日沒有出門,裴將軍也沒有再聯絡相親的事了。”
眸光閃動,薛庭藉沒有作聲,抬起右手看著自己的指尖,纖塵不染,但就是洗不掉那淡淡血腥味。
他保證過要保護她,一直以來也是這樣做的,昨天卻親手傷了她,她……還好麼?
可轉念,又覺得自己在犯傻。
她那麼強硬的一個人,難道就一點勸不動裴將軍麼?哪怕給他個機會也行,她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把他拋在一邊,卻和別人有說有笑,煎熬的隻有他而已。
夜色漸濃,螽斯振翅取代了蟬鳴,攪得他總不得安寧,今夜月色澄明,透過窗紗滲進來,落在桌案上,剛剛好照亮了那枚玉鎮紙。
那是她送的,他一直珍愛有加,這才沒過多久,就已經盤出包漿了,仿佛撫著那玉石,就能看到她一樣。
眼瞼又垂了垂,不自禁想起她的淚目,她那樣傷心的模樣,以前也見過。在崇文院的門口,他言行有失,被她扇了一巴掌。
不止是傷心,她的淚裏還有無盡的委屈,讓他一瞬就後悔了。
煩躁不堪,他抓著頭發扭過頭,目光又落在了牆上的那副畫上。
他被砸傷那次,裴銘奉命照顧他,邁進門的那一幕很美,他便在傷愈之後畫了下來,親手裱裝,掛在最顯眼的地方。
畫軸旁邊還擺著盆她最喜歡的虎刺梅,渾身張牙舞爪的利刺,卻有著不符外表的甜美氣息,原本隻要有這幽香,他就能一夜好夢,現在成了他的夢魘。
這味道讓他無時無刻不想著裴銘,也正是因為如此才痛苦,他牽腸掛肚,卻換不來她的回應,午夜夢回,全是她轉身離去的身影,驚醒之後又發現哪裏有她。
凝視許久,他起了身,腿腳有些僵硬,緩緩走過去,拳頭握了握,終是抱起花盆狠狠摔碎!
門外的婢子聽到動靜又不敢進去,忙叫來管事的,薛庭藉猶不解氣,作勢要把那畫也撕了。
可指尖還沒觸碰到又停了下來,他的畫藝不錯,把她的眉眼勾勒得栩栩如生,仿佛真人就站在他麵前,對他輕莞。
還是舍不得啊……
他頹然垂袖,惱怒自己的沒出息,推開窗仰望天邊皓月,羨慕它全無煩憂。
殊不知此時此刻,將軍府中的裴銘也同樣站在窗前,和他同樣的動作同樣的心境,就連若有若無的唏噓也如出一轍。
自此以後,裴銘和薛庭藉再無聯係,皇城依然日複一日地上演著悲歡離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