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顛簸了這麼久,裴銘的一身骨頭都鬆了,躺在床上假寐休息,薛庭藉則開窗巡視周圍的環境,忽而聽到裴銘說了一句:“看到什麼了?”
這句話是用匈奴語說的,乍一聽到讓他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
這家客舍的店掌櫃是個行內人,因此哪怕是個店小二也不得不防,他們的交流沒準會被竊聽,說匈奴語是最保險的。
“沒有。”他同樣回道,“既然他們明目張膽做生意,那就不用夜裏潛入了,明日再去看看究竟吧。”
裴銘閉著眼點點頭,看來真的是累極了,薛庭藉也脫了外衣剛準備歇下,房門就被人敲響。
是店小二來送晚飯的。
兩人無言對視一眼,他們剛說完話,店小二就敲門?怕不是一直就站在門外的吧。
薛庭藉坐了起來,把裴銘擋在身後,那小二也很識趣,目光一點也不往床榻瞥,一邊上著菜,一邊狀似無心地問起:“二位貴客是從哪裏遠道而來的啊?”
“北邊。”薛庭藉答得利索,“南方的東西,到了我們那還挺緊俏的,否則爺才懶得親自動身呢,不過來這一趟風景到不錯,權當遊玩了。”
那小二笑了笑,提著食盒躬身諂笑,那就祝貴客玩得愉快,滿載而歸。
“哦對了,您一家剛來這兒,恐怕不適應南方的濕冷天氣吧?一會兒小的給您添點炭來,保證冷不著您。”
說完他便自覺告退,在門口還差點撞到了裴嘯,連連道歉後迅速溜走。
確定旁邊無人後,金盞才關上門,從袖中抽出銀針給每道菜都試毒,壓低了聲音說道:“陛——郎君和娘子今晚盡管休息,婢子和嘯守著就行。”
“不用,你們守著反而更可疑。”裴銘下床趿鞋,坐在桌邊填肚子,“我和你們郎君的本事可不比你們差,你們自個兒養足精神,別被人看出端倪。”
半個時辰後,小二端著炭盆進來,順便把碗盤收走,貴客夜裏若有什麼需要,喊上一嗓子就是。
薛庭藉隨手賞了他一小包碎銀,沉甸甸的讓他樂開了花。
夜漸深後,整座客舍都安靜非常,如今入了冬,雖不比北方的風雪漫漫,但南方的潮濕滲進骨頭縫裏更讓人難受,倦怠得根本提不起精神。
好在有炭盆稍微能驅散些濕氣,但過不了多久,裴銘將薛庭藉推醒,“去把炭火熄了,嗆得人難過。”
其實薛庭藉也覺得鼻癢,隻是怕她冷而已,裴銘輕哼一聲,她什麼冰天雪地的苦沒吃過,這算什麼。
熄了炭火後,他們相擁著總算睡得安穩些,卻始終留著一絲清明,預防夜裏有什麼人圖謀不軌。
但直至天明也沒有任何事情發生,倒顯得是他們多疑,唯獨小二的一個表情,讓他們察覺到異樣。
隻見那店小二殷勤地端了早飯進來,一進門就凝住了笑意,很刻意地看了眼火盆,隨即問了句:“您二位……怎麼把火給熄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