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麵豹子的葬禮還在繼續,這樣的場合魚目混雜,李叔忽然間離世的消息不適合輕易走漏。樓下的客房,除了門外守著的兩個手下,再無其他人。
刀疤哥走在我們前麵給我們開門,推門進去的時候,房間靜悄悄的。我現在對這樣安靜的房子有陰影,因為之前豹子在楓子房間的時候,也是這樣靜悄悄的。
李叔雙膝跪地,整個人撲在麵前的大床邊,身後的玻璃碎了一地。
楓子鬆開我的手,走到窗邊,掀起窗簾看了一眼對麵的房子,用沙啞地聲音問:“子彈就是從那邊射過來的嗎?”
“是的。我已經派人過去查了。”刀疤哥恭敬地回答。
楓子點點頭,從地上撿起子彈殼,那在麵前端詳了一會兒,冷笑一聲說:“js50,他們還真是舍得啊! ”
我一頭霧水地看著楓子,一旁的刀疤哥真相了:“這就是傳說中特種部隊使用的那玩意兒?”
楓子點點頭,扔掉手中的子彈落寞地轉身,將跪在地上的李叔扶起來,讓他平躺在床上。
之前李叔那種姿勢不容易看出來,現在很是明顯。
子彈從他的後腦勺直接穿過腦顱從額前飛出來,剛剛被他壓著的地方鮮紅一片,後腦勺細細一看,果真有一個窟窿。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窗外,那棟樓隔著這間客房起碼有三十米的距離,這麼遠的範圍,狙擊手還能一槍斃命,人有時候真的很脆弱,不是嗎?
楓子拿起床頭櫃上的紙巾,一點點把李叔臉上的血跡擦幹淨,無聲的眼淚在他的臉上肆意,我才明白,真正的悲哀是無聲的。
我很難相信楓子現在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從小就隻有父親的陪伴,現在父親走了,他的天垮了,能不能重新再撐起來呢?
“藹—”
洪亮而沙啞的嘶鳴聲,像是從內心深處迸發出的悲愴。楓子突然跪倒在床前,聲嘶力竭,像一頭失去摯愛的獅子。
因為是強者,所以連悲傷都是震徹山河。
房間裏,除了楓子和我,還有三個手下,現在都在齊刷刷地抹眼淚,無言的悲傷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是很難受,但讓我因為李叔的死而哭,我想我還是做不到。
怎麼說呢?
在我心裏,楓子是個好人,李叔不是。就算我在李叔的追悼會上掉了眼淚,那也絕不是因為舍不得李叔離開,而是心疼楓子。
他這麼好的一個人,上帝怎麼忍心讓他失去自己最後一個親人?
“幫我聯係殯儀館的老板,我爸這件事情不準聲張,按老規矩,給點合適的封口費,要是實在不行,你們就自己看著辦。反正除了我們五個人,這件事情不準走漏消息。叫他們給我準備一個小靈堂。”
楓子聲音平穩地吩咐完,看來他已經完全想清楚了。
現在正是多事之秋,李叔的死會改變很多事情,尤其是被成哥那樣的人知道了,肯定就此事會來惹是生非。剛好豹子在這裏舉行葬禮,剛好可以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豹子和李叔剛剛離世,還沒有入土為安,還是低調點好。
楓子從地上站起來,背挺得筆直。
看著他的背影,我既是欣慰又是心酸——這是讓人喜聞樂見的成長,隻是這樣子的成長,付出的代價實在有些大。
一切都按楓子說的計劃進行了,殯儀館那邊很客氣地給予了我們配合。這幾天,我一直和楓子待在李叔的靈堂前,看著他披麻戴孝。
是的,看著他披麻戴孝。
之前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問需不需要準備我的那一份,被楓子不假思索地拒絕了,“她還沒有過門,用不著這樣。”
就因為他這句話,我就帶著小白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著楓子從早跪到晚,一言不發,永遠都是低著頭。
我有勸過楓子心意到了就行,可楓子卻搖搖頭說:“我爸這輩子有三個兒子,現在隻剩下我一個,他老人家在世的時候風風光光,走的時候也要熱熱鬧鬧。”
隻剩他一個人,怎麼會熱鬧呢?
不過這個疑問被我壓在了心裏沒有問,也許,他心中的熱鬧,和我所想的不一樣吧。
眼看著下葬的日子就在明天了,時間會讓人淡忘一些東西,楓子眼裏的悲傷也沒有那濃鬱了,也開始和我說一些他小時候和李叔發生的趣事。
“我記得我小的時候很是頑皮,經常踢壞別人家的玻璃,我爸也不罵我,別人家也不敢找我家的麻煩。我當時以為這個世界上的人對我很寬容,他們是因為喜歡我才不找我麻煩。我也是長大了才領悟過來,他們之所以不敢找我,是因為我爸是黑社會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