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義最終沒有在李有才身上捅窟窿,九班不得不帶著李有才,第二次灰溜溜地離開了李家大門,離開了落葉村。九班得到的唯一收獲是,下一頓飯終於有著落了。他們押著李有才循黑向西返回,趕夜路要再去綠水鋪,因為李有才的姘頭住在那裏,這就是下一頓飯的來源。
不需要胡義拷問,在路上,李有才說明了被李家趕出家門的原因。
雖然與李有德是兄弟,但是年齡差距很大,李有才二十來歲,李有德已經四十出頭,同父異母,李有才的生母是李老爺娶的小。
李老爺死後大兒子李有德繼承了家業,可是這弟弟李有才好賭成性,整天有人到李家上門討領賭債,李有德一氣之下,不再給李有才這個賭棍弟弟擦屁股。不料這個無法無天的李有才,為了籌賭資,居然把祖宗牌位給拆了,因為那牌位上鑲了金。李有德終於大怒,結果可想而知……
黎明前,綠水鋪的一個小院門被打開,灰頭土臉反綁雙手的李有才,對打開院門後正在驚慌的女人隻說了一句話:“什麼都別問,趕緊給他們弄吃的去!”
九班餓了整整一天,飯菜一上桌就再沒二話。李有才一邊上看著,雖然也將近一整天沒吃了,他卻一點不覺得餓。這一天,對他而言一輩子也忘不掉,連續兩次驚魂,讓他徹底憔悴了。他不甘,直到今天他才發現自己果真是個廢物;他憤恨,什麼骨肉親情全是扯淡!
李有才忽然覺得,人生好像就是一場賭局。自己總是輸多贏少,總是怪手裏的牌沒有對方好,總是歸咎於運氣;真的是這樣麼?不是!他們贏得多,是因為他們是莊家,他們不需要賭,他們隻需要布置好上家下家,或者隨便出個千就行了,他們隻在意結果。這些自己都知道,為什麼還要故作不知,一次又一次主動去中他們的圈套呢?因為自己隻在意賭博的過程,失去得越多,得到的快感才越強烈!
直到現在,自己終於輸得一無所有,隻剩一條命了;而這條命,居然也是別人的籌碼,是個不值錢的籌碼。
胡義第一個吃完了,離開桌子,踱到一直在低頭發呆的李有才跟前,抱起雙臂看著他。事情到了這步田地,就該考慮考慮下一步的問題,到底該怎麼辦,胡義暫時也沒拿定主意。
飯桌上的油燈如豆,又被幾個背影遮擋,屋裏光線有點暗。依然反綁雙手的李有才慢慢抬起秀氣的臉,憔悴地看著胡義,主動開了口:“我……想跟你借一個機會。”
“我憑什麼借給你?”胡義淡然。
“我能讓你們得到糧食。”
“那麼,你又能得到什麼?”
李有才靜靜看著那雙細狹的眼,雖然那張古銅色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提示,但是李有才能聽明白,胡義這是在問:憑什麼相信!所以李有才回答:“我能得到賭下去的資本!”
胡義麵無表情地看了胡有才好一會:“說說。”
李有才微微咬了咬牙,秀氣的麵龐上閃過一抹堅定:“讓我坐莊!我就能翻本!”
話說完了,李有才緊緊盯著反應麻木的胡義,心中忐忑,既然對方根本不多問,說明對方明白話裏的意思。自己要坐莊,那就是反客為主,從一個人質變成了發號施令的;他們是八路,自己是漢奸,這個看起來可笑的要求能被接受麼?機會很小,賭了!
胡義沉默良久後,抽出了刺刀,又在手裏翻轉了一會,終於挑斷了李有才手腕上的繩索……
一天過去了,當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負責控製附近幾個村的便衣隊隊長屍體,被人發現在綠水鋪附近,一個血淋淋的刀口貫穿了他的胸膛。目測傷口,凶器應該是單麵刃,偏窄,較長。沒人能夠想明白,一向膽小謹慎的便衣隊隊長,怎麼會半夜三更一個人被殺死在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