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是新兵連,不是在一連,但是身為教員,就得把自己也看做新兵連的一份子。按理說這事早都扯平了,你小丫頭還要不依不饒,想要株連九族,這想法可太不要臉了。我敬你一尺,你不還不說,還打算再搶一丈?鐵蛋這回終於把臉色放黑了些。
“丫頭,過分了啊!”
“你就說同意不同意吧!”
“做夢吧你!”
“哎呀,把我的話都給學會了?行啊你,那姑奶奶我就做個夢給你看!”
話落,小紅纓轉回身,拿起吳石頭手中那個籃子,直接往地上一倒,湯碗、鹹菜碟子、兩張餅和那些髒鹹菜條稀裏嘩啦落在操場地麵。小紅纓甩手撇開籃子,低頭看了看,又抬起小腳,在那兩張餅上狠狠踩了幾腳。然後對吳石頭命令道:“傻子,給我站在這看住了,地上的東西誰也不許收拾!”
全場人都看不懂她這是要幹什麼,滿腦袋問號。小紅纓卻晃著小辮,離開操場走向衛生隊。
沒多久,一個戰士從衛生隊裏出來,匆匆跑向一連宿舍方向。又過了一會兒,小紅纓從衛生隊裏出來了,身後多了兩個衛生隊的女兵,一個是小紅,另一個叫葵花,就是和蘇青住在一起的那兩個。
小紅纓回到了現場,得意洋洋地環視著一雙雙費解的眼睛。小紅和葵花走到距離現場十幾米遠站定,看著現場不說話。
操場邊又出現了兩個人影,從衛生隊裏先出來那個戰士,領著一連長吳嚴往這裏來了。
“怎麼回事?”還沒走到現場跟前,吳嚴先開口。
鐵蛋還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聽到問話聲才猛一回頭:“連,連長。”
噗通——
鐵蛋被這一聲音吸引,又重新回過頭來,見小紅纓已經跌坐在地上,開始拚命地揉眼睛,同時委委屈屈地開了腔。
“為了這個,老羅叔……死了,遊擊隊死了……狐狸紅眼了……高一刀拚命了……二連衝鋒了……死了好多人……流了好多血……我們都願意……嗚嗚……可是你們……就算他是傻子,也不該這樣對待他,和這些糧食……嗚嗚……”
小紅纓造型擺的很憂傷,台詞很煽情,表情也到位,唯一的缺憾是,一對漂亮的大眼睛被她揉得通紅,愣是滴不下淚來,簡單來說……就是幹打雷不下雨。
這時,場外適時響起了兩位觀眾的對白。
小紅把雙手壓在胸脯上,矯揉造作地說:“怎麼能這樣?怎麼能這樣?這是糧食啊!這是百姓的血汗!”
旁邊的葵花猛地用雙手捂住她自己的臉,語氣平淡如蠟地念道:“好難過!好難過!幾天前我們還在為糧食而憂傷!”
……
除了吳石頭這個神仙沒受任何影響,現場其他人全部被雷暈。
新兵們都傻眼了,這小丫頭說她要做個夢給大家看,真不是蓋的。這不就是做夢呢麼,這算劇場還是戲台?這成什麼事了?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鐵蛋看得滿頭黑線,心說死丫頭片子,你這也太惡心了吧你?你敢不敢演的再假點?你敢不敢?
吳嚴的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靜靜地把這幕戲看完,然後低下頭,仔細看了看地上的那兩張被踩碎的餅,以及殘留在餅上麵的小腳印。在過來的路上,衛生隊那個戰士已經把事情經過簡單說了,現在,吳嚴心裏基本有了事情梗概,以及自己的判斷。他抬起頭,對鐵蛋淡淡命令道:“讓新兵連全體集合。”
小紅纓的嘴角微微地挑了起來,她知道自己演得有多爛,她知道小紅和葵花演得比自己更爛,為此隻能給她倆安排一句最簡單的台詞。不過這些都不要緊,因為小紅纓更知道吳嚴是個什麼樣的人!
新兵們集合了,靜靜地站了黑壓壓一大片。今天這事太扯淡了,長見識了,九班那個小丫頭無愧於她的傳說,她是真不要臉!要是這樣也能過關,那才是老天瞎了眼!
吳嚴不是個喜歡表達的人,所以他從來也不多說什麼,他覺得沒什麼可說的,直接說命令就可以了,過去就是這樣,現在當然也是。
新兵們已經站了很久,吳嚴終於把視線從地麵的沙土上抬起來:“我命令:今天下午的訓練量加倍。另外:取消新兵連今天的晚飯。如果讓我知道有任何一個人想不通,那麼明天,我會繼續這麼安排!”
陽光下,明晃晃的操場上,二百多個新兵正在變成雕塑,變得冰涼一片。小紅和葵花扯著一個小不點,三個人湊在一塊正在笑嘻嘻地嘀咕著什麼。猛然,傳出一聲大叫:“天!狐狸還沒吃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