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吳嚴的一連和高一刀的二連不?,畢竟不是同一個團的,雖然九排隻是個排級單位,王連長他們進了酒站之後仍然顯得非常拘束,何況他們過去和九班有過尷尬的交結。
他們坐在樹下的陰涼裏仍然保持著隊形,仍然沒有人大聲喧嘩,隻是靜靜地看九排的人若無其事地在河裏遊泳嬉戲,或者在忙著蓋房子,值班巡邏的戰士都掛著長短槍雙全,刺刀人手有,一個個子彈帶鼓鼓囊囊,看得出來那裏裝的真真是子彈,可不是充門麵的草皮木棍。
有些戰士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子彈帶,很不好意思地悄悄將拴繩係緊,免得塞在裏麵的填充物露出來。要是比兵力人數,獨立團可差得太遠了,也正因為他們的團裏人多兵多,所以槍少子彈更少,掛刺刀的三八大蓋更是不敢想,可是眼前九排這十八九個人裏一大半都是三八大蓋,看得本就拘束的王連長那些戰士更不願意多說話,隻是靜靜在炎熱裏舔著嘴唇。
胡義這個主將不在家,管事的是馬良、劉堅強、石成和羅富貴四員副將。劉堅強可幹不了接待友軍這個活兒,他隻會像個木頭一樣站著,他站哪都像是個放哨的;石成也白搭,他隻會向對方報以一個實實在在的笑容,然後就不知道該說啥了;羅富貴壓根都不露麵,以在崗的名義躺在碉堡裏睡了個四仰八叉,天塌下來有碉堡頂著。
唯一能上得了台麵的隻剩下馬良了,可是也有點問題,馬良隻是個班長,人家是連長,級別差著呢,這跟高一刀或者吳嚴是兩碼事,話不能隨便說。
“我去組織訓練了。”劉堅強這話也不知是衝誰說的,然後掉頭走了。
“呃……我去看看工地上的活兒。”石成抓抓腦袋,滿臉不好意思地走向另一個方向。
馬良心裏這個氣啊,就算是我陪著王連長,他帶來的那些戰士也得有人過去招呼一下吧?我會分身術嗎?全是不長心的!
小紅纓突然說話了:“王連長,走,我帶你到我們排長那屋去坐,他那還有幅地圖呢,鬼子手裏繳來的哦!”
“哦?嗬嗬,這個我得看看。”雖然聽說了排長胡義不在,王連長的尷尬心理也沒減輕多少,難得有話說了,當然很高興地接茬。
馬良總算鬆了口氣,丫頭雖然是個兵,但是她小,這就不受級別限製了,天生優勢,隻是沒想到她會主動與王連長攀談。於是馬良轉而走向王連長帶來的那十幾個戰士,朝他們招呼:“難得來河邊了,不下水涼快涼快哪行,咱們去沙灘。”然後又朝另一邊喊:“李響,你告訴三班去西岸弄魚,再跟孫姐說一聲,晚飯多做,燉魚湯!”
小紅纓熱情地把王連長領到胡義的床邊坐了,翻出胡義的地圖給王連長鋪在床上看,然後又忙著倒上水,擺在屋裏的破木桌上,最後抱了個木板凳來放在桌邊,自己坐了,才繼續說話。
“哎,王連長,你叫啥名呢?”
正如馬良所想,無論小丫頭在王連長麵前怎麼咧咧,都沒問題。王連長笑了,這可不是客氣的笑,而是由衷的笑,麵對這小丫頭他忽然不覺得自己是個連長,甚至不覺得自己是個軍人:“王朋,朋友的朋。”
“我叫常紅纓。”
“聽說過你的大名,獨立團最特殊的戰士。”
“嘿嘿,都嫌我小,嫌棄我是個丫頭片子,總笑話我,能不出名麼。”
王連長忍不住又笑了:“要是我在你們團,我也不希望你當兵。”
“誰都這麼說,我最不願意聽!哎,王連長,我能管你叫王朋麼?叫王連長怪費事的!”一對漂亮大眼清澈地眨巴著,讓人一點也不覺得她在蹬鼻子上臉。
“行。”
連級幹部在小紅纓眼裏永遠是同級的,王連長哪知道這熊孩子有這毛病,不過能直接叫名字會有朋友的感覺,尤其是被這小丫頭直接稱呼,感覺更好,所以王連長很高興。同時這也讓王連長發現小紅纓的確與眾不同,因為她選擇的是直接叫名楸,而不像其他同齡人那樣選擇叫哥,這很有意思。
兩個人聊著,漸漸發現這小丫頭雖然看起來驕傲,卻不是目中無人,她的那種驕傲不是天上的浮雲,而是泥土裏開出的紅花;她的驕傲不是因為鮮亮的顏色,而是來源於生命的綻放。
“……你們團長我見過,是個酒鬼,可是脾氣好啊。比我那個團長強多了,他隻會耍威風欺負人!”小紅纓提起陸團長來臉上就露出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小樣。
“……”王連長十分無語,領導的事你也這麼敢咧咧?可我不敢接茬啊!
“嗯,對了,等你走的時候我給你拿一壇子酒,你回去帶給你們團長,說不定他喝多了,一高興就把你給提成營長了!”
“……”
“哎,不過你可不能說是從我這拿的啊,就說是你繳獲的。”
“這是為什麼?”王連長快被喋喋不休的小丫頭給說迷糊了。
“咱倆不是一個團的,這事不怕你知道。我們打三家集的時候,那酒是我偷偷截留的,萬一將來你的團長和我的團長碰麵,提起說你從我這給他拿過酒,那我不得被我們團長給批死啊!這回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