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你現在的力氣還能走多遠?”胡義抓著望遠鏡不回頭。
“啥?”
“說你現在最遠能走多遠?”
“四十裏……該是能堅持。你是想讓我先走嗎?”
“做夢吧你,要走也得一起走。”
那頭躺在坑裏的熊喘著大氣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不遠處歪躺在石頭邊的馬良問:“哥,鬼子在那大石頭邊忙乎什麼呢?”
“他們在……寫字。”
“寫的什麼?”
“必勝。”
那頭熊聽到這裏一陣幹咳:“去他個姥姥,服了,老子是真服了!這一個個的……作死都作出花兒來了……咳咳……那個……李響,你也找個大石頭麵去,想辦法替老子寫幾筆。”
過了一段時間後,鬼子少尉端著望遠鏡皺眉毛,實在沒看懂八路寫的那是什麼意思,隻好把望遠鏡遞給一個會些漢語的手下,聽他生硬地念叨:“去——你——娘——的——”
……
太陽越爬越高,平時有風,今天不知道中了什麼邪,草葉都不動一下,難道老天爺都跟著看笑話?
山穀裏的兩撥人蔫得像石頭,一次次睡著,又一次次被渴醒,橫七豎八躺在幹涸上,好像戰鬥後的兩大片屍體。
認真體會著自己的狀態,胡義覺得差不多了,改趴為躺,被天上的陽光晃得睜不開眼,忍著嗓子的疼痛咽下口水,沙啞出聲:“休息結束……全體出發……向西……一班在後……馬良帶隊先行,不必等。先到先喝!”
最後一句話讓了無生氣的戰士們猛醒,水,要去喝水了!拚了命地爬起來,無聲行軍。
懦夫,他們永遠是懦夫!鬼子少尉扶著石頭站起來,帶著半死不活的隊伍毫不猶豫跟進。八路堅持不住了,要去找水了,找到哪你都無法擺脫我,出了荒山就是你們的死期!
兩支隊伍一前一後,又像昨天一樣,但是比昨天更艱難,踉蹌朝西。
……
爬上一道坡,一個小村映入馬良眼簾,讓他的雙眼冒出了火,連滑帶摔往下衝,幾個三班戰士跟著狼狽地往下摔。
村外的田地被燒淨了,田壟裏滿是黑乎乎的灰燼,村裏幾棟房子還冒著煙。馬良用盡最後的一點力氣跑起來,跨過村民的屍體,繞過冒煙的殘垣,瞪大了眼,四下裏看,直到一口井出現。
幾個戰士恨不能把頭塞進提出井口的水桶,灌得冰涼的井水從鼻孔噴出來還在拚命喝。
“再打幾桶,去找能盛水的東西來,擺在井邊方便後邊來人,別圍著一個捅……先把水壺灌滿,然後跟我找東西!快!”喝得直打水嗝的馬良開始大喊。
村外來路的坡上驟然響起了槍聲,兩支相敬如賓了一路的隊伍終於開戰。
原本半死不活的鬼子們一瞬間變成了歇斯底裏鬥誌昂揚,根本不再需要少尉鼓勵,因為前麵有村子,有村子就有水,現在他們已經?了。
胡義拿了騾子的機槍架在坡上一個彈夾又一個彈夾全是掃射,與趙結巴拉開在一班的兩翼拚命壓製射擊,從七百米遠便開始打,一直打到距離三百米。
鬼子全無隊形,完全是敢死衝鋒,三挺歪把子猛烈地還射,管他距離多遠,水是生命之源。
李響開始把榴彈往擲彈筒裏填,一口氣放出去七八顆,接著便聽到胡義喊撤。
兩挺機槍十幾支步槍外加一個擲彈筒,遠距離壓製狂風暴雨般進行了幾分鍾,在鬼子衝到了三百米左右時全體掉頭跑下坡。
進村的戰士三三兩兩斷斷續續衝到水井邊,摟著提前趕到這裏的馬良他們準備好的桶盆猛喝,然後急急地把水壺一個個往裏泡灌。前邊已經灌滿水的立即向北跑出村,跟本不在井邊等。
“快,都快點!丫頭你先跟前邊人走,騾子你先別喝了,趕緊過來幫忙!”馬良領著三班從廢墟裏不停搬出些東西,到井邊大聲催促。
胡義帶著斷後的趙結巴和石成的一班用盡力氣踉蹌地跑,並沒跑進村子,而是斜向北麵跑走。
衝上坡的鬼子們根本無心再追胡義他們,一口氣往村裏衝。
槍聲消失,馬良不顧後趕來的幾個戰士還沒來得及灌水,抬腳把井邊的水桶全都踢翻,然後準備把亂七八糟的各種東西往井口裏猛填。
“班長,井太深了,未必填得住!”一個戰士朝馬良喊。
“填個屁!把那個茅房掏了!用桶,用盆,快啊!”羅富貴撇下了手裏的木樁,急中生智。
“時間不夠了,就這麼辦吧!上啊!”馬良和戰士們義無反顧衝向了距離井口不遠的茅房糞坑。
霹靂撲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