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了嗎?”
“咳……我……正盼著死呢。”
“呃……你看我這……想換身衣裳穿呢,你……能做了他的主嗎?”指著眼前的屍體,這熊呆呆征求那位垂死者的意見。
垂死老者虛弱到無力扭動脖子,隻能緩緩偏轉一雙無神的眼:“你是……逃兵?”
熊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軍裝,沒興趣跟一個垂死的人解釋:“嗯,對,換身衣裳才活得了啊,這可是救命的事。你說是不是?”
這個無恥回答聽得垂死人想笑,可是臉上的肌肉已經僵硬得笑不出來:“那是我同鄉……用不著我做他的主……咳……可這得算買賣不是,你把他埋了吧,就不相欠。”
“有道理!很有道理!”熊重新開始扒屍體的衣裳:“一會我就刨個坑,等你也死了,別忘了替我跟他解釋解釋,我可不是白拿他東西。”
“咳……這得算求我幫忙吧……咳……”
“大叔,這你也跟我要人情啊?”無良熊滿頭黑線。
“麻煩你……把我也埋了吧,我不想……在這路邊曬著……咳……”
“可你還沒死呢!”
“你……有耐心等到我死麼?”
“這個……我確實有事要忙!要不……等明天我再抽空過來看看你死了沒有?”
“咳……傻後生,你現在把我埋了不就行了。”
“你這麼著急啊?”
“換你你也急。”
“……”
“沒啥能給你的……咳……我懷裏,有個護身符,你拿去保平安吧。”
“護身符?你這……連自己都沒保住吧?”
“病到現在還是不能死,就是它吊著我呢……”
熊楞了楞,一想,可不是麼,都成這樣了還沒死,莫非……真是個神玩意!
這以後,垂死者靜靜合上了眼,再也沒說過話。
……
晌午,起了風。
大路上飄起陣陣浮塵,又冷,又嗆,四下裏有點灰蒙蒙的。
路邊不遠,出現了一座新墳,雖然挖得不太深,覆土也不太高,也是座墳。
那是羅富貴用樹枝和石塊摳挖出來的,埋了剛剛那兩個不認識的人。
羅富貴不知道那老者被埋的時候死了沒有,他沒有去探那鼻息,也沒有去聽心跳,而那老者一直靜得安詳,被覆土的時候也是,像死去一樣無聲無息。
五大憨粗的熊走在風沙裏,泥汙大手正在擺弄著一塊小小的方形桃木,那上麵刻著幾個細微小字,栓連著紅繩。
字不認得,且當它是太上老君寫的罷!護身符被熊掛上了脖子,揣於胸前。
一身破破爛衣衫的高大背影,漸遠。
……
天黑得很早,很快。
深秋的晚風裏,繁星閃爍的蒼穹之下,一堆熊熊篝火照亮了漆黑樹林中的一片地方,這裏距離落葉村不算太遠。
羅富貴盤腿坐在篝火邊,用一根休整過的樹枝穿挑著兩隻雞在火上翻烤,紅彤彤的醜臉在冒著細汗,烤出的肉油不停滴落在火中,滋滋啦啦響,升騰起焦香一片,隨風飄遠。
羅富貴當不得小偷,因為他太大了;而他又不是個合格的強盜,何況落葉村裏沒人敢搶東西;不過這並沒難倒饞嘴的熊,他用錢買了人家願意,當著主人的麵高高興興抓了兩隻雞,當然不方便抓了再放,放了再抓。
手上沒過癮,至少嘴上能解饞了,現在篝火邊烤雞的他,正在眼冒綠光,等待幸福時刻。
可是忽然……他把穿著雞的樹枝撤離了火,紮在身邊的土裏,嘰裏咕嚕轉悠著一對熊眼往四周的漆黑裏看。
風在輕吹,樹林沙沙微響,火在燃燒,偶爾劈啪,熊的表情越來越難看,跟著胡老大屁股後頭混了這麼久,這熊的警惕性和危機感早非昔日阿蒙。
有人!這附近肯定有人!
應該不是偽軍,要是他們早都動手抓人搶雞吃了,還等個屁?
那麼……又是何人敢熊口奪食?
熊慢慢站起身,火光在樹影斑斑之間投射出一個巨大的黑影,陰森晃動。
熊悄悄把手置於衣擺之側,握住了別在腰裏的槍柄。
“小賊!我已經看到你了,再不現身別怪老子不客氣!我可是黑風山大當家,別逼著老子點你!”嘴上霸氣地如此說,腳上已經繃住了筋,心虛地準備竄逃入身後的黑暗。
嘩啦——樹枝劃動響,竟然來自身後!
猛回頭,林間影影綽綽居然黑影一片!
“姥姥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