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曾經也是戰士,曾經經受血與火的洗禮,一次次衝出悲愴。
麵對來自身後的機槍彈道,連長的屍體已成篩子,血淋淋在滿街的水果裏,卻沒有一個人願意重新站出來帶領殘部,連副不知所蹤,排長直接橫向溜進巷,每個人都隻顧自己。
其實隻要有一個班往回抄,就能解決重機槍,或者將其迫離主街,因為這裏不是開闊地,那挺重機槍看起來也沒有掩護組。有經驗,尤其巷戰經驗,有火力,個個彈藥充足手榴彈掛滿,不算躺在街邊臭水溝裏哀嚎的,兵力至少還剩半個連,無論哪方麵都不是麵前的土八路能比,卻沒有了曾經的戰鬥力,卻因為連長被打成篩子就再無人願意承擔,一個挫折便潰,為什麼?
因為他們被信念拋棄了!卻沒有資格罵信念無情!
胡義扛著四十多斤的重機槍主體在轉移,盡管肩頸位置墊了屍體上扒下的血衣,盡管冷卻筒在上肩之前又被他潑了一遍水,仍然灼熱。他想要轉移到一處高位,進行他的第二步戰術計劃,現在他終於下定決心要把三連扛出去,就像他現在扛著重機槍。不是他看不起三連,也不是他高看自己,而是因為……在‘死神的鐮刀’麵前,連他自己都是卑微的,他信奉機槍主宰步兵。
羅富貴扛著五十斤重的重機槍三腳架,拉開幾米跟在胡義身後,並不覺得這玩意有多沉,他所抱怨的是他不想做副射手,哪怕是做胡義的副射手也不願意幹,然而這熊又不敢抱怨胡義,所以他一直都在罵三連,根本不考慮他今天因為三連而受益過。
滿倉背著沉重的彈藥箱上氣不接下氣,他從未想過他會淪落到背著彈藥箱,過去有師父照顧,後來他自己成了師父,他的心很亂,唯一值得他慶幸的一點是他沒有死在八路槍下,內心深處其實更希望死在鬼子槍下,即便如此,他覺得死後仍然沒臉再見師父。他的人生已經結束過,不敢再憶起。
?馬良時而探在前,時而落在後,他並不放心這個叫滿倉的俘虜,為此在彈藥箱上加了一根繩捆在滿倉身上,係了死扣,那彈藥箱根本卸不下滿倉的背,除非用刀割開,無論這俘虜想做什麼,都無法比馬良的子彈快。
橫向移動了兩條巷,重機槍上了屋頂,不是屋瓦頂上而是瓦下的三角梁空間,朝向西北角度的一大片瓦被胡義用肘頂碎,槍口前方露出一米見方的塌落空隙,見了光。
“彈藥!姥姥的你連彈藥都背不動還說你是機槍手?你就是個廢物!掃把星!”
重機槍表尺被豎起,定標1000,平靜的細狹眼底映著屋瓦破口外的遠方,槍口朝向是北偏西,風向風力不管。
重機槍猛地震顫起來,屋瓦下的促狹空間內立即浮灰一片,硝煙四溢,彈帶迸顫著被槍機連續吸入,彈殼連續從槍機前部下方不絕竄出,稀裏嘩啦滾動著,被猛烈射擊聲覆蓋了金屬嘈雜。
看不見的彈道呼嘯著飛過一個又一個屋頂上方,飛出了興隆鎮,以優美弧度極緩地下墜,越來越低,逐漸低到掠過搖曳草尖,斬斷途經所有綠色嵌入泥。
疲憊歪在不良光線內的滿倉又迷茫了,這裏什麼都看不到,看不到當然就打不到,這裏根本不該是機槍位,要麼是看花了眼,要麼是麵前這兩個正在震顫操作重機槍的家夥瘋了,他們明明是在打空氣。
……
興隆鎮以北有鬼子一個小隊,兵力一分為二,利用鎮外五百多米處的兩個小高地建立了兩個火力陣地封鎖北麵地域,一個在北偏東,一個在北偏西。
忽然有灌木無故抖動,附近的樹枝莫名其妙斷了一根,鋼盔旁的草尖正在翩翩飄落,伴隨了清晰透土聲。
“掩蔽!”
一聲驚叫透雲霄,喊的是鳥語,陣地上的鬼子立即全趴了,舉著望遠鏡的前田大尉被他身後的助手狠狠撲倒在草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