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些人眼裏,酒站是個令人痛恨的地方,這裏是真正的窮山惡水人命窟窿;上杉中隊這麼覺得過,上川千葉這麼覺得過,現在的李勇也是這麼覺得。
手裏拿著三個連,在渾水河以北與酒站整整對峙了一上午,愣是沒敢采取進攻動作。屬下也曾慫恿過他,那碉堡裏沒有響過重機槍,興許酒站裏現在根本沒有重機槍,李勇不做聲;屬下又說,那裏的輕機槍也不響了,這說明機槍彈藥已經不多,一看就是舍不得再打。
李勇有些動搖,可轉念一想,即便打了,即便成了,也得不到地,得不到錢,得不到糧,什麼都撈不著,那為什麼硬打?李勇的戰略眼光隻有這麼長。
已經中午,九連還窩在酒站裏不撤,皇軍還等著西進彙合呢,思慮再三,李勇想出了一個自認為最聰明的辦法,圍!
一個連被李勇命令向上遊迂回過河再沿河而下,任務目標是占領南岸的酒站村,控製酒站以南,切斷九連逃路。
既然你九連非要杠,那我就把你憋在酒站裏,等皇軍來;這不能算不作為,這理由可以交差,並且早晚滅了你。
……
陳衝認為,九連在酒站守到現在不走,是因為胡義在等待鬼子的位置動向被確定,戰局不明,所以,動不如靜;這份鎮定從容必須好好學,可惜沒空找小本子記上。
蘇青認為,胡義這是要拖住麵前敵人,為大北莊方向緩解壓力;女人,注定是女人,當她決定愛了,立即從原來的盲目極端反向另一個盲目極端,根本不找平衡。
秦優在心裏把胡義罵了好幾遍,說胡義自私一點沒錯,意氣用事的都不好勸,他想咬李有德不是一天兩了,這青山村的仇啊……但願胡義還沒忘了他是個指揮員。
酒站村民覺得,胡連長是舍不得酒站,胡連長是個戀家的人,胡連長是酒站的門神。
小紅纓管胡義叫狐狸,大概是因為胡義與狐狸諧音,不過有時候,胡義確實很陰險。
他一直在等待李勇的進攻,碉堡交給陳衝守,命令隻防正麵其他方向不管;守石樓的是三排,三排還是三排沒變,任務要求是重點照顧上遊方向,包括碉堡左翼範圍;二排是預備隊,據守主要建築區域;一排在渾水河南岸隱蔽休息,偏下遊。
這樣的安排,一旦敵人發動進攻,右翼,也就是下遊,明顯是弱側,隻要敵人決心夠大,肯定能從下遊河岸突入酒站,就像當初的上杉中隊一樣。但偽軍可不是鬼子,將要麵對西側那座三層小石樓,和北側碉堡後部延伸向酒站的幾十米塹壕,那時隱蔽在河南岸偏下遊的一排也會從東南方向的側後露臉開火,進入酒站之敵再想撤出根本不可能,三麵火力之下,酒站東岸沙灘方向將會變成停屍場;這是個陰險的防禦陷阱!
撤退計劃也有,隻要南邊不出意外,新修好的索橋就是退路,橋頭隱蔽了兩個戰士隨時準備毀橋。緊急計劃也有,如遇緊急狀況,南岸的一排就地掩護,九連全體投河自裁,至於陳衝排,幾個早備在河岸的破筏子歸他們了,漂逃。
胡義的鎮定從容不是裝,他敢窩在老秦的小破屋裏等,其實是在等敵人開始進攻,等東岸來敵,出這屋門就是戰場,誰讓偽軍沒炮呢。
然而等到了中午,也不見敵人進攻,全是開闊地外遠遠的紛亂射擊,明知道碉堡裏那挺輕機槍彈藥已經不足,胡義仍然不打算給補,現在隻剩步槍的零星還擊,敵人還是不攻?看來沒戲了!
終於拎著他的步槍出屋,站在陽光下左右聽聽四處看看,然後貓下腰,繞過屋邊牆角,奔向不遠處的石屋,看到背著花機關槍的王小三剛剛走出石屋,看到背著馬四環的大狗正要進入石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