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大雪, 一連下了好幾日都未有停下的跡象。
皚皚的白雪將整個京城裝點成了一片冰雪琉璃世界。
歸程雖不似去的時候那麼趕,可也算得上餐風露宿,雪天路滑難行, 愈發拖慢了回京的速度。
這一日大雪封路, 薑行舟一行人就近歇在了芙蓉驛。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廊下的燈籠被北風吹的左搖右擺, 昏黃的光暈照出了如柳絮般的雪花。地上的雪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若是再這樣下個不停,隻怕就要有一尺厚了。
薑行舟負手站在窗邊, 有風自窗縫裏灌了進來,直往人脖領子鑽。他像是沒感覺一般,麵無表情的看著遠處隱在暗夜裏的群山輪廓。
這處驛站距離京城隻有兩日路程。
晚飯時薑行舟沒有下樓,周棟命廚房重新做了一份, 又去勸寶鳶。
“一會兒湯麵做好了, 姑娘端上去給王爺吧。”
寶鳶撐圓了眼睛,問他。
“你怎麼不去?”
這些日子薑行舟對她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她想躲還來不及呢, 誰還會巴巴的去貼他那張冷冰冰的臉。
難道這樣的天還不夠冷嗎?
周棟沒想到寶鳶會這麼回他,在他印象中寶鳶是個極為溫順之人,定不會拒絕旁人的請求的。他在寶鳶清亮的眸色中,頓了幾息。
“姑娘也曉得皇上最疼王爺, 如今皇上病了,王爺自然是憂心不已”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寶鳶打斷了,“你放心,皇上定會安然無恙的。”她說的篤定, 周棟不由愣了一下。
寶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忙補救道。
“我的意思是皇上洪福齊天,自有神佛庇佑,先頭皇上不也病重嗎?前些日子不也照樣好了,還能處理朝政,我想著病人病情反複也是有的,仔細養些日子定會好起來的。”
周棟也沒多想,繼續道。
“咱們王爺外頭瞧著是個不近人情的,可心裏頭”說話的功夫湯麵已經端過來了,周棟拱手道了謝,“麻煩姑娘了。”話音剛落人就跑沒影了。
麵湯色澤清亮,應該用的大骨湯為湯底,聞起來格外的香,上頭點綴著碧綠的蔥末。
寶鳶認命似的端起了托盤去了二樓。
她端著湯麵,沒手敲門,隻在門外喊了兩聲,見裏頭沒有人應聲,便自顧的推門進屋了。
門打開後,入目便是男人挺拔的背影,腰帶勾出了男人勁瘦的腰,愈發顯得他肩背寬闊。
“王爺,連日趕路辛苦,您多少還是吃些吧。”
她將湯麵放在了桌上,柔聲勸道。
這一回男人有了反應,他轉過身來,目光先是落在了冒著熱氣的湯麵上,繼而又落在女人瓷白的小臉上。
“你做的?”
寶鳶道了不是。
於景和帝,薑行舟也不知道自己對他是什麼樣的情感,或許天家父子與普通人家的父子之間關係就是不一樣吧。他心裏頭恨著他,可聽聞他病重心裏頭總覺得沉甸甸的,像是壓了一塊巨石。
他沒再說話,安靜的將一碗湯麵吃完。
“你弟弟同你父親關係如何?”
寶鳶麻利的收拾了碗筷要出去的時候,薑行舟忽的開了口。她立在原地,輕聲回道:“王爺怎麼想起問這個了?”
薑行舟的麵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就隨便問問。”
寶鳶想了想道:“我娘還沒去世的時候,我爹也算得上是一個慈父吧,他對我和忱兒都很好,隻忱兒是男孩子,自小淘氣慣了的,為了這個可沒少挨父親的打罵。可十回裏有九回都打不著,這頭父親才將拿起了棍子,忱兒早就跑沒影了。”
一提起聶忱,女人麵上的神色不再是淡淡的,眉眼間立刻溫柔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