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東東抬起頭,他臉上的水就滴進了她眼睛裏,把瞳孔上麵那個影子打散,再重新拚湊。
眼裏的影子一重一重,讓她產生短暫的眩暈感,突然,有聲音和畫麵撞進她腦子裏,在裏麵橫衝直撞。
“你是誰?”
“聽說你是隻旱鴨子。”
“你聽誰說的?”
“我不太信。”女人嘖了一聲,“得試試。”
一男一女在紅木風的海上,是她和蘇卿侯。
她想起來了。
愛情個鬼哦,她是來殺他的。
“誰給了你膽子,一次一次挑釁我。”蘇卿侯勒住她的腰,把槍口撞上去。
這個腰……
他動作突然僵了一下。
展東東已經摸到他握槍的那隻手了,在水裏,她要奪這隻旱鴨子的槍,其實也不是很難。
“砰!”
突然槍響,水裏的兩人動作都頓住了。
蘇卿侯立馬回頭:“哪來的槍聲?”
很快底下就過來稟報了:“小治爺,有人闖進實驗室了。”
展東東心想,下次吧,下次再殺他。
她把手從蘇卿侯槍上拿開,摟住他的腰,兩條細長的腿還在劃水,笑得像個統領一方的小流氓:“要我帶你上去嗎?”
蘇卿侯:“滾。”
“好吧。”
她撒手。
一雙手立馬抱住她,某人惱羞成怒嘍:“你他媽快點!”
展東東笑,帶著蘇卿侯遊上去了。
一上岸,他就把她推得老遠,皺著眉頭嫌棄得不得了的樣子,他怒氣未消,殺氣先從眼裏迸出來:“是誰闖進來了?”
“好像是呂四爺的殘黨。”
這事展東東也知道。
四個月前,蘇卿侯端了普爾曼二把手呂四爺的老窩,這些人是來尋仇的。
“膽子不小,”蘇卿侯取了塊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水,“都敢跑我地盤上來撒野了。”
他眼裏有火焰,憤怒有,更多的是興奮,像猛獸看到了獵物,躍躍欲試。
阿King有顧慮:“咱們這邊人手不多,要不您先離開,我來斷後。”
“你家爺有這麼慫嗎?”
阿King不作聲了。
蘇卿侯沒回頭,把手裏的毛巾往後一拋,扔在了展東東臉上:“躲池子裏去,不要冒頭。”
她的心又癢了,有什麼東西在紮根,在冒尖,在瘋狂地生長。
她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他,看著他打開車的後備箱,拿了把遠程狙擊槍,瞄了兩下,目光一掃,瞧向她,語氣不好,一點都不溫柔,又凶又惡:“愣著幹嘛,還不快跳下去。”
“……哦。”
她聽話地下了水。
遠處,有人在放話,囂張極了:“蘇卿侯,給老子出來受死!”
“砰!”
蘇卿侯一槍爆了那人的頭。
又狠又帥。
展東東突然明白了,如果這個男人真要她的命,她早死八百回了,怪不得他問,誰給了她膽子,一次一次挑釁他。
他笑了笑,衝著那些人勾了勾手指,烈日下,紅三角的罌粟都沒他美得張狂,沒他迷人:“想要我命的,自己過來拿。”
“砰!”
“砰!”
槍響不停,太混亂了,展東東知道,她體內的血的熱了,她手癢了,這是她熟悉的戰場,是她擅長的領域,她幾乎條件反射地從池子裏麵一躍而起,赤著腳踩著地上,撿起一把槍,熟練地將子彈推上膛,熟練地瞄準,熟練將指尖扣在扳機上。
槍口指的方向是蘇卿侯的後背。
“砰!”
打偏了,她打死了他的敵人,而不是他。
蘇卿侯回頭:“果然,是一雙握槍的手。”他將身後的硝煙拋下,走到她麵前,“你是誰?”
她看著他,答:“展東東。”
蘇卿侯拿槍指著她,再問了一遍:“你是誰?”
他背後,有人趁亂瞄準。
展東東拉住他的手,用力一拽,身體轉了個方向,手裏的槍同時舉起:“砰!”
百發百中。
她從來不會打偏。
偷襲的人倒下了,她也倒下了,胸口的血瞬間染紅了衣服。倒下之前,她隻有一個念頭:完了,這個男人她舍不得殺了,也舍不得讓別人動他,她的三億要泡湯了……
是什麼時候動心的呢?
展東東也不知道。
隻是那天晚上,她在七樓,看見他在樓下跳舞,也沒有舞伴,一個人跳了一支桑巴。那時候她覺得啊,這個男人好像很孤獨,他的世界除了血雨腥風,似乎什麼都沒有,也因為什麼都沒有,因為寂寞,因為太不鮮活,所以他愛玩,愛刺激。
她懂這種感覺,她曾經也是這樣,隻有在心跳加速的刺激裏,才能感覺到,自己還在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