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閃照落地堂,星上仙宮天外天。她回過頭,在滿是微風的夜裏,看見了在那晦暗的樹林深處的溫葉庭,穿著一身湛藍色長袍,在月色照耀下,好似一條魚兒遊蕩在窗前。
聽見溫葉庭的聲音,她先是觀察了下周圍,確定無人,便朝他走去。
還沒開口質問他什麼,隻見溫葉庭將長袍脫下,大手一揮披在了她的身上,輕輕地係了一個結,還一邊嘀咕著:“夜裏涼,你怎麼穿這麼少就出來了。”
她握著那長袍的衣襟,尚還留存著溫葉庭的餘溫。她抬起頭,望著溫葉庭那雙如清風徐來的眼睛,不自覺出了神。
溫葉庭淺笑一下,拉過她的手,走到一處隱蔽之地,悄然說道:“你怎麼都不問我為何在此處?”
“哦……”她回過神來,“你怎麼在此處?”
“自然是來保護你啊!”
她心裏想:“誰需要你保護啊……”卻沉默著,沒有作答。
溫葉庭便自顧自地說:“我跟了你們一路,發現了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她有些著急地問,“別賣關子啊。”
溫葉庭隨意靠著樹幹,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這時候知道急了,我還以為你看到我會眉飛色舞呢,沒想到這麼淡定。”
她一愣,“這小子居然在期待嗎……男人,真難伺候。”
“你們坐的那輛馬車不對勁。中途休息的時候,我看見陶玄駒曾避開你們,彎下腰探身到了那輛馬車的底部,但其他幾輛運貨的馬車他卻並不在意。你不覺得奇怪嗎?”
她仔細回憶了下,一路上並沒有遇到什麼磕碰,確實沒有必要專門去探察馬車的底部才是。
“難道,那東西沒有在運貨的馬車上,而是藏在我們坐的那輛馬車?”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大家都習以為常覺得貨自然是藏在貨車上。卻沒想到他們反其道而行之,故意藏在人坐的馬車上,這樣就算貨物丟了也無妨。”
“怪說不得陶玄駒剛那麼輕易就放過了我,乃是因為我沒有找對地方,他還真以為我是來照看花枝的。”
溫葉庭點點頭,隨即又調侃道:“不過采采,為什麼你要去豫都不告訴我?豫都可是我的地盤啊。”
“啊……”她被這麼一問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自己並不想將他牽扯進這些事裏,卻忽略了這些事本就與他息息相關。
溫葉庭見她低著頭,臉都憋紅了,嚇得連忙擺手,“哎呀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是想說如果有我在,豫都你能橫著走了。”
她噗嗤笑了,“怎麼橫著走?你一個皇子,口氣倒不小。”
溫葉庭被她一句懟的吞吞吐吐,沒想到皇子在她眼中也是不值一提的,便站直身子鼓足氣勢說:“誒,你別看不起我,旁的不說,豫都那些酒樓隨你吃個遍。”
她聽到這個倒是來了興趣,直點頭,轉瞬又想起什麼,“誒,就算我沒告訴你,你自己不也來了。”
溫葉庭嘁了一聲,“幸虧我有個好淵之。”
她扶額,心想:“不愧是淵之。”
“那等到了豫都,你下一步打算怎麼做?”溫葉庭發問道。
她搖搖頭,仰頭輕聲說了一句,“走一步看一步吧。”一是自己也不知道到了豫都能夠做些什麼,二是她也沒辦法告訴溫葉庭自己想要阻止那還未發生的戰爭。
溫葉庭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想必她來豫都興許也不隻是為了調查禦花台到底在派送什麼給豫都,恐怕還有別的目的。
但她沒說,他也不好多問。
“去休息吧。”溫葉庭拍拍她的肩膀,囑咐道,說完禁不住打了個噴嚏,他順手揉了揉鼻子。
她把身上的長袍脫下,扔到溫葉庭的懷裏,麵無表情地低聲謝了一句。
溫葉庭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喊住她,“你剛說什麼?”
“我說謝謝你啊!”她有些不知所措,高亢地快速又重複了一遍,隨後三步並作兩步走,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溫葉庭捏緊了手中的長袍,打算靠著地上的枯草將就一夜,他的手摩挲著那件長袍,那些不起眼的褶皺在他的手中又起又平,如同他此刻的心緒一般起伏不定。
又想起離開蜀州時,他便已經決定此次回都要向父皇討個說法。韋筠知曉他的決心,主動承諾道:“倘若你回豫都之後有何變故,需要我出手相助,我也可揮兵北上,救你於水火之中。至於別的我也不在乎,隻知道我還要同你一起把酒言歡。”
他擺擺手,安撫道:“韋兄不必多慮,雖說我如今在豫都已不能叱吒風雲,但至少還沒人敢傷我性命。若是豫都確與蜀州狼狽為奸,我會用盡千方百計回錦雲城鏟除王淼,借此阻止父皇。就算我有什麼不測,這豫都內部事務你也不便插手,搞不好還會落得一個幹涉別國內政的罵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