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雪至,歲冷天寒。
玉茗正備上暖爐熱湯,待車馬抵達她們便要離開錦雲城了。
誰知韋筠不請自來,踏進了堂屋,向冬青問道:“前輩,聽聞你們今日要離開錦雲城了?”
冬青看到他倒也不意外,順著話茬答道:“嗯,應該一個時辰後就要出發。”
韋筠有些顧慮地淺淺回了一個“哦”,喉嚨卻不停地上下吞咽,好似有什麼話卡在嘴邊說不出。
冬青被他這緊張的模樣逗笑,“你小子怕是想問朝顏吧。”
韋筠摸摸後腦勺,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冬青便給他指了一下,“在裏麵呢。”
朝顏正聚精會神地在翻閱什麼,韋筠輕手輕腳地走到她的身後,想嚇嚇她。
隻聽得:“好了,夕顏別鬧,我在做正事呢。”
“朝顏姑娘,是我。”韋筠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手還停在半空中。
朝顏回過頭來,望著眼前一臉迷糊的韋筠,“韋公子,你怎麼來了?”
韋筠站在一旁回道:“我這幾日忙著安排侯王爺暫且接管錦雲城的事宜,正想來找你就聽溫兄說你們今日要離開錦雲城,於是便馬不停蹄趕來了。還有,你不用叫我韋公子,顯得太生分了,叫我韋筠就行。”
“那你也叫我朝顏就行。”朝顏說罷便又低頭繼續做事,隱約見得她臉上紅暈泛起,翻閱的動作也有些遲鈍和緊張。
韋筠笑笑,順勢坐在她旁側的椅上,撐著臉探頭看她在做什麼。
朝顏抬起頭來,便與韋筠的視線撞個滿懷,又垂眼問道:“韋筠,你不怕嗎?”
韋筠回神答道:“啊?我為何要怕?”
“那冊子不是寫著嗎?說我們會禍害人間,還會什麼攝魄鉤魂的邪術。”
韋筠哼了一聲,“可笑至極!若是你們真如此無所不能,還需要如此大費周章地對付王淼嗎?要想致一人於死地,豈不是易如反掌。我與你們相處過,你們是何種人我心中有數。還有,今後別問這種問題了,我也沒傻到那種地步,你不信任我,我可會生氣。”
朝顏看著眼前氣鼓鼓的韋筠,噗嗤一聲笑了,“好好好,是我錯了。那你何時啟程回秦都?”
韋筠驚歎一下,立起身來,頗有些嚴肅地說道:“朝顏你這是要趕我走嗎?別啊,我這才剛來。”
朝顏笑道,無奈地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著蜀州事情既已解決,你是不是得盡快回都複命才是。”
韋筠聽到這話,差點脫口而出說自己一個太子需不著那些繁文縟節。但又突然想到若是表明了身份,恐怕朝顏會有所顧慮。
他便糊弄了過去,“沒事,陛下通情達理,隻要消息傳回去即可。”
朝顏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轉而問道:“那你留在錦雲城做些什麼?”
“我……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嗎?我將你們護送至若水便走,絕不多事。”韋筠小心翼翼地問道。
話音剛落,朝顏翻閱的動作也隨之停了下來,她自然是想同韋筠待在一起,但眼下形勢所迫,又怕牽連到韋筠。
兩相權衡,她不知該如何定奪。看著眼前華服加身的韋筠,她的心又沉沉落到穀底,自己對韋筠的情愫恐怕都是奢望。
韋筠見朝顏沉默不語,臉色沉重的模樣,有些著急,連忙解釋道:“朝顏,你若相信我可與我一同回秦都,我會派人保護你。”
說完這話,見朝顏眉眼有所動容,韋筠又補充道:“我知道你放不下夕顏,放不下你的族人,她們大可一起,不管有多少人我都有能力……”
朝顏打斷韋筠,抬起頭直視著他,“倘若我們一族確與常人不同,身懷過人之處,能將秦都變成蜀州這般膏腴之地,但隨之而來的是我們無盡天日的犧牲,你會怎麼做?”
聽完這話,韋筠一下愣住了,他不是沒有猜測過她們的身份,但沒想到這蜀州的物阜民豐竟是建立在對她們的剝削之上。
難怪當初她們拚了命也要除掉王淼。
自己卻沒有真正問過朝顏她的苦衷和冤仇,還以為不過問便是對她的好。
想到這裏,韋筠感到自慚形穢,他站起身來,向朝顏深深地鞠了個躬。嚇得朝顏連忙去扶他,問道:“你這是為何?”
韋筠低下頭,唯唯諾諾回道:“朝顏,我從前隻知你身負使命要向王淼討債,但我不曾問過你到底所為何事,是我沒有真正了解過你的處境,我有錯。那時我……”
說完韋筠頓了一下,又鼓起勇氣,握住朝顏的手繼續說道:“那時我就下定決心,不管你是誰,我都會盡我所能護你一生。所以,一切對你有損的事我都不會做。別人怎麼想我怎麼看我,我都無所謂,隻要你別誤會我就好。我知道要你現在就跟我走,你肯定會很為難,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我。但沒關係,我可以等,等你準備好,我第一時間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