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日,她們準備啟程回錦雲城。按照時間推算,韋筠也該快到了。
等她再回到合歡裏,朝顏還是沒有醒來,提前趕回的夕顏站在一旁,低低地啜泣。
“怎麼了?”她一瘸一拐地坐在床沿邊,發問道。
夕顏臉蛋紅撲撲的,胡亂揉了一把自己的臉,細聲回道:“我回來後發現姐姐的病情好像更嚴重了,就盼著你呢……”
她明白了夕顏的意思,伸手咬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滴在朝顏已然慘白的嘴唇上,隨後她輕輕地將朝顏的嘴張開,那血便順著滑落進喉嚨。
她側過神來,轉向夕顏問道:“韋大哥有消息了嗎?”
夕顏回過神來,“哦,他說明日就到錦雲城。”
“那他……知道朝顏受傷了嗎……”她不忍心地又問了一句。
夕顏搖搖頭,遲疑不決地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花間,我們都清楚,現在等著韋筠救命的有兩個人,你讓韋筠他如何選擇?”
她將朝顏耳邊的頭發挽到耳後,直起身子,“你別擔心,朝顏不會死。溫葉庭,我也要救。”
說完她用手支撐著身子,想要站起來。
夕顏連忙去扶住她,眼中流露出一絲心疼,語氣柔和地說道:“花間,雖說這些年我向來與你不對付,一直覺得你柔柔弱弱的,慣會示弱,姐她們又老是幫著你,所以我才不快。但這些日子你的一言一行我都看在眼裏,對你也有所改觀。”
說罷,見她抬頭瞥了一眼,夕顏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繼續說道:“我說這話沒有別的意思,從前的你沒有什麼大毛病,現在的你更是,我希望我們都能好好活下去。就像一開始我們剛來到錦雲城時,你答應過我的那樣。畢竟……族中的人隻剩我們了……”
夕顏說這話頗有些不吐不快的意味,但同時也是在提醒她,切莫拿自己的性命去賭。
她拍拍夕顏的手臂,叮囑道:“照顧好你姐,我過幾日要去趟豫都。”
夕顏拉住她的手,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去豫都,但又免不了一陣擔心,高聲說道:“你的腿還沒好,就不能再等等嗎?”
她目光如炬,吐出幾個字,“可是,溫葉庭他等不了了。”
抬起頭,她的眼中除了無盡的哀傷,還是哀傷。
聽到這話,夕顏鬆開她的手,自知也沒有什麼理由再去阻攔了,於是隻得扶她回房裏休息。
淵之見到溫葉庭麵如死灰,蒼白無力的樣子,自然也是提心吊膽,忙前忙後地生上火,又給他端上一杯熱茶。
溫葉庭坐定,小小地啜了一口,沒想到那麼一點熱水都能燙得他咳嗽起來。
淵之急得去拍打他的背,“公子,你的毒不能再拖了,不過,好在韋公子明日就到了。”
溫葉庭沒有接他的話茬,隻吩咐道:“淵之,我們今日夜裏回豫都,你盡量隱瞞著,不要告訴任何人。”
淵之更是詫異,忍不住問道:“公子,這是何意?按理說是該回豫都了,可你這空手而歸,陛下會放過你,會放過老夫人嗎?”
溫葉庭淺笑了一下,“我人之將死,就讓他怪罪去吧。豫都這刀山劍樹,花間是斷然不能再來的。”
“這話是什麼意思?”淵之大惑不解問道。
溫葉庭便將自己的猜測一並告知了淵之,淵之聽罷驚惶失色,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靜。
許久才緩緩說道:“公子,倘若真的是太子殿下,那你……”
溫葉庭舉起手來,示意他打住,又細聲叮囑道:“淵之,你想說什麼我都知道,我會想辦法在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進行確認的。多說無益,趕快去準備吧,等我消息。”
淵之踟躕著,眼睛已經濕潤,咬咬牙沒再作聲,轉身出門去。
星月交輝,溫葉庭想去同她告別,隻是她並不知這是告別。
站在門外,溫葉庭輕輕地叩響了她的門。沒過一會兒,她緩慢地走來開了門,柔聲問道:“怎麼了?”
溫葉庭笑道:“沒事,你看今夜天心月圓,多好啊,想邀你一同賞月罷了。”
她也跟著笑了一下,溫葉庭搬來板凳,兩人並排坐在窗邊,望著那高懸的圓月出神。
“天下月色,此間最好。”溫葉庭看看月亮,又側頭看看她,不禁感慨道。
她沒有說話,她隻想靜靜地待在溫葉庭的身邊,就像這樣,久一點,再久一點。
溫葉庭見時候將至,站起身來,“采采,你歇著吧,我也回去歇息了。”
她木訥地點點頭,掙紮著起身去送他。
往常溫葉庭一定會讓她好生坐著,但此刻他也任性了一回,牽著她走到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