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又起,溫景凡跌坐在地,看著眼前自己一手造成的慘象出神,雖說自己帶兵多日,也曾親自殺過敵,嗜過血,但從未隨意殺過無罪之人。
如今一具血淋淋的、來曆不明屍體擺在他的麵前,仿佛在沉默地朝他呐喊,向他討命,他心底除了驚慌,更多的是無地自容的窘迫與羞愧。
隨後他哆哆嗦嗦地站起身來,任憑他人將那女子抬下去,自己則略顯無助與錯愕地望著腳下的地皮。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認錯,可當時千真萬確,自己親眼所見的就是一隻有著赭黃色皮毛,花點斑駁的梅花鹿啊。
就在這時,溫炎如拉著幾隻野兔也趕回了營帳,向溫憲說道:“父皇,兒臣不才,守了半天才打著區區幾隻微不足道的野兔。”
溫憲倒是有點意外,沒想到溫炎如一個文弱書生居然還能狩獵到這些,於是讚許道:“炎如,不錯,看來你的武藝大有長進。”
溫炎如俯身拜謝,又轉向一旁魂不守舍的溫景凡,好奇地問:“不知二弟可否狩獵到什麼好東西?拿來給大哥也開開眼吧。”
溫景凡瞥了他一眼,沒有回應,溫炎如又繼續尷尬地自言自語道:“想必二弟是不屑我這個無能的大哥,所以不願同我分享其利。”
溫憲見狀揮了下衣袖,“大家都辛苦了,先回府休憩一番,晚間再來宮中赴宴吧。”說完自己起身離開了營帳。
溫炎如也牽著自己的馬匹往外走去,留下溫景凡呆呆地站在原地,身後的馬不適地甩了甩頭。
溫景凡聽見動靜,上前撫慰了下那馬,看著溫炎如昂首闊步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齒,今日自己在眾人麵前出了醜不說,他居然還得了父皇的嘉獎,更是覺得惱羞成怒。
回到府中,溫景凡大發雷霆,將自己的弓箭折成兩半,扔向門外,自己則閉門不出,反複回憶到底是行錯哪一步才會造成今日那種局麵。
小廝戰戰兢兢地在門外說道:“殿下,晚宴即將開始,您若再不起身就遲了。”
溫景凡向那門扔去一個杯盞,摔得稀碎,罵道:“我去幹嘛,還嫌不夠丟人嗎!”說罷那小廝不敢再作聲,退下後向宮裏稟報說二皇子身體不適,便不參加晚宴了。
溫憲還未到場,宮中眾臣竊竊私語,無一不都在談論今日狩獵場溫景凡錯認梅花鹿,射死一女子之事。
其中一大臣低聲道:“你說,這二皇子莫不是中了邪,怎麼會把活生生的人認錯成梅花鹿呢?”
“更奇怪的是,這狩獵場往日杳無人煙的,為何會突然出現一位女子,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嗐,聽聞那女子被扛到狩獵場時死狀極慘,還衣不蔽體,恐怕是從哪裏逃難至此,結果卻沒想到飛來橫禍,命喪黃泉。”
“你們看這二皇子晚宴都推辭了,想必他也是百感交集,深受打擊。真是邪了門了,堂堂一個皇子竟然還造出了天方夜譚……”
這些話悉數傳進了溫炎如的耳朵裏,他側身對那些交頭接耳的大臣們斥道:“大人們,今日狩獵場之事諸多可疑之處,我二弟並非什麼癡人,懇求各位不要再以訛傳訛,折損皇家顏麵。”
那些人便閉口不談,有一大臣讚歎不已道:“太子殿下果然深明大義!”其餘人紛紛附和,此時傳來聲響,溫憲已在門外。
眾人起身行禮,溫憲闊步走到上方落座,即刻奏樂起,歌舞升平,晚宴正式開始了。
而溫憲顯然也因今日狩獵場一事受驚嚇不小,全程一言不發,隻飲了兩杯酒便離席了。
這邊淵之著急忙慌地跑來向溫葉庭彙報,此時溫葉庭正與祖母共進饗食。兩人閑聊著,見淵之上氣不接下氣,張牙舞爪的,溫葉庭給他遞上茶水,一邊往屋外走,說道:“淵之,你別急,有話慢慢說。”
淵之將手中的茶水一口氣喝個見底,抹了抹嘴角,“公子……累死我了……今日狩獵場出事了,那二皇子不知是怎麼了,竟將一個大活人錯認成一隻梅花鹿,射死後扛到了營帳,搞得大家毛骨悚然的。”
“什麼?”溫葉庭也覺得膽戰心驚,“誰對二哥動了手腳,居然能讓他行事如此詭異。”
他低下頭,思索著什麼才能讓人行為不受控製。又一口氣接連問道:“那二哥出發前可有什麼異樣?又怎麼能剛好在狩獵時把人認成鹿呢?那人有什麼別的特征嗎?”
“我打聽了下,被射死的是位窮苦女子,看上去與常人無異,隻是誰也不知她是如何進入了狩獵場中。二皇子在出發前還與大家攀談過,當時也沒將人認錯成鹿啊,想必是進入狩獵場之後才這樣的。”
溫葉庭頓住,抬起頭來向淵之問道:“狩獵場中可有什麼不常見的霧氣?”
淵之回憶了下,搖搖頭,“應當沒有,雖說這林子錯綜複雜,但出事之後陛下派人進去探查過,並無什麼異常。其他參與狩獵的人也都不曾見過有什麼人或鹿,隻有二皇子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