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懷鏡在家裏昏昏沉沉睡了一天。醒來後,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的哭,真有些莫名其妙。為什麼要哭?眼看著自己越來越春風得意了,有什麼好哭的呢?可是就在他這麼疑惑的時候,一陣悲涼又襲過心頭,令他鼻子酸酸的。他腦海裏萌生小時候獨自走夜路的感覺,背膛發涼發麻,卻又不敢回頭去看。怎麼會有這種感覺?他不知道官場上那些誌得意滿的人,成天趾高氣揚,是不是有時也會陷入他這樣的心境?
晚飯後,他說出去走走。他想去玉琴那裏。今天風很大,氣溫很低。心想說不定要下雪了。在家裏躺了一天,神裏神經地哭泣過,莫名其妙地哀傷過,人弄得像塊皺皺巴巴的塑料布。這會兒冷風一吹,人倒舒展多了,清醒多了。
他本想徑直去玉琴屋裏的,卻老遠就見酒店大廳裏吧台邊站著一個女人,背影好像玉琴。他就往大廳走去。果然是玉琴。他剛踏進大廳,玉琴無意間回過頭來,看見他了,朝他笑笑。這笑容隻在她的臉上飛快地閃了一下,立即就消失了。玉琴板起臉望著吧台裏的小姐,嘴裏卻對朱懷鏡輕聲說:“你先回家去吧。”朱懷鏡頓時手足無措,搔頭抓耳地回過身,出了大廳。心想今天玉琴怎麼了?笑得那麼勉強,臉色那麼冰涼,朱懷鏡便隱隱不快。轉而想起玉琴叫他回家去,心頭也就熨帖些了。他打開玉琴的家門,真的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一開燈,卻見矮櫃上新放了一大束玫瑰。朱懷鏡上前嗅了嗅,滿鼻清香。玉琴買了玫瑰,今天是什麼日子?玫瑰插在高筒水晶瓶裏,花枝高低錯落,應該都是玉琴的用心。
一會兒玉琴開門進來,朱懷鏡忙迎上去擁抱。兩人站在門後,吻得氣喘。他倆慢慢移到沙發裏坐著,仍是擁在一起。朱懷鏡問:“今天是什麼重要日子,還買了玫瑰?”
玉琴偏頭一笑,有意賣關子,要朱懷鏡猜。朱懷鏡猜了好久卻猜不中。玉琴噘起了嘴巴,說:“你怎麼就不知道猜我的生日呢?”
朱懷鏡立馬圓睜了眼睛,說:“哎呀呀,你怎麼不早同我說呢?你看你看,我什麼表示也沒有,這怎麼得了?你這樣不是陷我於不情不義嗎?”
玉琴見朱懷鏡這急樣兒,很是可愛,撫摸著他的胸膛,說:“看你急的!好了好了,我又不需要你送我什麼。我是有意不同你說的。我早就想好了,要碰碰自己的運氣。我想,要是我生日那天,你來陪我了,就說明我還有福氣。可從昨天下午起,就一直沒有你的消息。我本想打電話問問你今天在幹什麼的,還是忍住了。直等到晚飯時候還不見你來,我就不暢快了,連吃飯都沒胃口。我很不高興,就一個人出去隨便走走。偏巧碰上吧台的服務員在嘻嘻哈哈打私人電話,我就批評了她。我正好心頭有火哩!你來的時候,我正在罵人呢!”
朱懷鏡這就想起了玉琴剛才那張冰冷的臉,就說:“原來梅老總在教訓員工,我還以為是我哪裏錯了哩!你板起臉來還真能嚇人哩!”
玉琴笑道:“我還沒有那麼惡劣吧?不過我能坐上副老總的位置,多半是憑我這個性。我自己幹事認認真真,誰要是亂來,我決不留情麵。這個性放在女人身上,看不慣的就說是潑,欣賞的就說是有魄力。好笑不好笑?”
朱懷鏡笑著問:“是誰欣賞你?”
玉琴戳一下朱懷鏡額頭,說:“我知道你是往壞裏猜我了。我在這裏的地位,用你們官場的話說,是曆史形成的,不存在要去耍誰的巴結。這裏大半以上是女職工,也隻有我這樣的女人才治得了她們。所以,誰來當老總,都得讓我出來當副老總。不過一把手我也當不上。”
朱懷鏡忙賠不是。他知道今天玉琴過生日,心裏高興,不然他這麼問,她會很生氣的。朱懷鏡到底還是過意不去,就說:“玉琴,再怎麼著,我倆不能這麼冷冰冰地坐在家裏為你過生日呀!你說,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你隻說,我馬上就去替你買。當然你說要一輛漂亮的跑車我就隻有登天了。”
玉琴鑽進他的懷裏,手在他身上哈癢癢,說:“我的傻男人!有你在這裏,就是我最好的生日禮物了!”
朱懷鏡抱起玉琴,深情地親吻著。玉琴的手不鬧了,安靜地躺在他的懷裏。她那溫潤的嘴唇翕動著,散發著醇香的氣息。朱懷鏡閉著眼睛,吻著這心愛的女人,感覺這女人已幻化成霧或雲,在他呼吸吐納之間,同他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