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畫65(1 / 3)

朱懷鏡看看手表,時間差不多到中午了,就邀李明溪去外麵隨便吃了點飯,再開了車,兩人一道去卜老那裏。

卜老見兩位去了,很是高興,招呼他倆進去坐坐。朱懷鏡說:“坐就不坐了,您老正忙哩。”李明溪把畫打開,卜老一看,見自己也在畫中,笑道:“我是神遊啊。”可他仔細一看,微微皺眉問:“你們是去了且坐亭?”朱懷鏡發現卜老神色不好,覺得有些蹊蹺,問:“怎麼?卜老……那地方……”卜老略作沉吟,笑道:“信則有,不信則無。你們真不知道那地方?”朱懷鏡和李明溪相互望望,茫然搖頭。卜老說:“兩位不是荊都本地人,也難怪。途經且坐亭的那條路原是一條古官道,很有些曆史了。那官道通南達北,且坐亭邊原來還有客棧,很熱鬧的。到了清嘉慶年間,出了一樁怪事。一天夜裏,有位客人敲門投店。店老板開門一看,門口站著個人髒兮兮的像個叫花子,就喊小二轟人家出去。那客人說我衣兜裏有錢,為什麼不讓我投宿?店老板哪肯信,嘲笑說,你說你長了一身虱我還相信,你說你有錢鬼才信!客人也不惱,隻說,好吧,這個地方今後不會有人來了。店老板哪裏在意這叫花子的話。就在第二天,且坐亭南邊一裏多地方的一線天合攏了,把官道堵死了。出了這等怪事,驚動了官府,忙征集民工開挖。結果更加奇怪的事來了,白天挖開的地方,晚上又合攏了。官府猜想這肯定是神仙作怪,也害怕起來,不敢再派民工去挖了。從此再也沒有人敢從這裏經過。我倒是不太相信有這種怪事,隻怕多半是傳說。不過一線天是真的合攏了,我猜想原因要麼是地震,要麼是泥石流,要麼是山體滑坡,肯定不會是什麼神力。聽說那附近老百姓卻很相信這事,死也不敢去那地方。說是哪年有幾個年輕人不相信那地方就是去不得,便一起去那裏。結果回來以後,每天晚上都噩夢不斷,總夢見自己讓很多蛇纏著,有人竟然就這麼長病不起,懨懨地就死了。隻有一個人晚上沒有做噩夢,別人就說他頭上有團火,要成大人物的。那人後來果然就發達了,大富大貴。都是民間傳說,信不得,信不得。”

李明溪早神情惶惶的了,說:“真的,我夜裏總夢見蛇,很多很多蛇……”

“真的?”卜老大吃一驚。

因為李明溪平白無故地把他老人家也畫進且坐亭裏去了,朱懷鏡怕卜老心裏想著不好受,便笑著打圓場:“哪裏,你信他!他很長時間就是這樣子了,一天到晚跟見了鬼似的,望著什麼怕什麼。”

卜老關心起李明溪來,說:“明溪,你得去看看醫生。”

李明溪搖搖頭,不知表達著什麼意思。卜老有生意要接,朱懷鏡同李明溪就告辭了。朱懷鏡駕車送李明溪回去。李明溪一路上木頭木腦,一言不發,眼神直勾勾的一片茫然。

下午上班,朱懷鏡打了曾俚電話,問他這一段好不好。自從那天從且坐亭回來,兩人一直沒聯係過。曾俚聲音低沉,說話沒有底氣,說:“一天到晚跟病人樣的。晚上睡不好,老是做噩夢,奇怪的是總夢見自己一個人孤零零蹲在且坐亭裏,眼前有很多蛇爬來爬去。”朱懷鏡聽了幾乎倒抽一口氣,但他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平淡地安慰了曾俚幾句。他不想在李明溪、玉琴和曾俚三人之間點破這樁怪事,免得真的生什麼意外。朱懷鏡一個人坐在辦公室,假裝翻著手頭的文件,心裏卻在想這怪事,越想越覺得奇怪。又想著卜老講的那個掌故,就想自己正好也是回來之後沒有做噩夢的人,是不是也是頭上有團火,注定要發達的?早些年外地那位高人也說他此生必定大有作為,難道真會應驗?朱懷鏡暫時忘記了他來荊都最初幾年的落魄,也忘了玉琴和兩位朋友的不祥,沉醉在美好的向往裏了。

最近一些日子,報紙上經常登載一些反對偽科學的文章,朱懷鏡很留意看。不少科學家拍案而起,痛斥種種封建迷信和裝神弄鬼的特異功能。那些曾經被炒得神乎其神的高人,什麼張寶勝、張宏寶、海燈法師、嚴新等,紛紛曝了光。原來大家被愚弄了。朱懷鏡嗅到了某種味兒,暗自想,袁小奇的西洋鏡隻怕也會被人拆穿的。真的那樣,那些有頭有臉的人麵子往哪裏擺?看著那些報紙,朱懷鏡總會想著這些問題,內心有種莫名其妙的興奮,似乎幸災樂禍。可冷靜一想,朱懷鏡又為自己的興奮感到奇怪。袁小奇到底是他的朋友,而且袁小奇同皮市長過從甚密。

荊山寺的鍾鼓樓終於竣工了,那沉寂已久的晨鍾暮鼓又在荊山寺回蕩起來,讓上山的遊人多了幾分興奮。圓真大師專程下山,找到方明遠,想請皮市長撥冗光臨,視察一下鍾鼓樓。當時皮市長正在開會,沒時間接見圓真。方明遠很客氣地請圓真坐了一會兒,說說閑話,再客氣地送他到樓下。卻見圓真是開自己寺裏的桑塔納來的。原來,也是因為皮市長的關心,荊山寺最近購置了這輛小車。等皮市長散會出來,方明遠便把圓真下山的事彙報了。皮市長說:“最近太忙,有時間去看看也行。你告訴圓真,**對宗教事務是關心的,他有什麼困難,反映就是了。隻是最近去不了荊山寺。”方明遠便給圓真掛了電話,轉達了皮市長的指示。圓真自然感激不盡。事後方明遠同朱懷鏡閑扯時說到圓真下山請皮市長的事,兩人覺得很好玩的。一市之長,諸事繁雜,千頭萬緒,哪有時間上荊山寺視察你那鍾鼓樓?這圓真也像政界的頭頭腦腦,有事沒事喜歡找領導彙報彙報。如今荊山寺香火鼎盛,寺院每年都還搞些建設,廟宇被修葺如新。圓真自己也有頭有臉,經常出入市**和市政協機關,為**建言獻策。荊山寺開山一千五百多年,從來還沒有一位住持如此風光過,說明彙報同沒彙報就是不一樣。

這天晚上,朱懷鏡正好在家,瞿林來了。香妹問瞿林吃晚飯了沒有,瞿林說吃過了。朱懷鏡請瞿林坐,還遞了支煙給他。朱懷鏡平時很少給瞿林遞煙的。瞿林抽了幾口煙,剛想說話,卻被煙嗆了,咳了起來,額上的青筋頓時暴露出來。想必是有些緊張。待他咳嗽平息了,就微喘著說:“這次鍾鼓樓沒賺什麼錢,今天結了賬,隻得十來萬。”

聽他說到這裏,朱懷鏡跑去將客廳通往兒子房間的門關了,說:“隻有這麼大的工程,能賺這麼多,不錯了。你先做做這些小工程,學學經驗。”

瞿林忙說:“是的是的。姐夫事事為我著想,我知道。我能在這裏做些事,全是姐夫關照。這是五萬塊錢,姐姐姐夫拿著吧。”

盡管瞿林說話注意繞了彎子,但還是說得太直露了,朱懷鏡聽著太刺耳了,說:“瞿林,你這樣就太見外了。我早就說過,我和你姐姐幫你,並不是圖你給什麼好處。都是一家人嘛。”

香妹也說:“一家人,不要這樣。”

瞿林說:“我就是想著是一家人,就不分你我了。我能賺一點,就讓姐姐姐夫也分享一點。我知道姐夫做人太正派,沒有其他收入。這錢不多,放在那裏,有事也可以應急。”

朱懷鏡說:“你硬是霸蠻,就給你姐姐吧。她總是說我這裏應酬,那裏應酬,錢隻有出的沒有進的。”

瞿林硬是把錢塞進香妹手裏,然後說:“我知道你們平時開支也大。姐夫有些應酬也是為了我。再說,我來荊都這麼久,在這**大院裏見的聽的也多了。正是俗話說的,沒吃過豬肉,也看見過豬跑。現在就靠玩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