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羅剛穿越,這會兒躺在灰撲撲的破床上,眼神並不聚焦的看著床幔頂上的破洞補丁,還有點回不過神兒。

流螢從屏風外走進來,林羅趕忙閉上眼睛,房裏微弱的炭火時不時劈啪一聲倔強的燃著。流螢進來給它又放進去一些,保證炭火的燃燒與屋內的溫度。

眼睛忍不住往半開半閉的床幔內看,眼神裏流露出擔憂。

床上躺著的人虛弱的臉顯露著蒼白,散著的長發斂在一起放在枕頭後,單薄的身子一上一下微弱的起伏,挺翹精秀的鼻翼在昏暗中投下俊美的剪影,那雙眼睛即便緊閉著,也不難想象它睜開時的驚豔。

流螢低垂下眼眸,這麼好看的少爺,為何命運如此不公呢?

房外傳來細碎的談話聲。

“這房裏的三少爺恐怕熬不了多久吧?”

“聽說昨兒夜裏還吐血了!”

“那豈不是就這幾日的事兒?”

“反正我瞧著是要沒了。也不知道三少爺沒了,咱們能去哪兒。”

“還能去哪兒?莊子裏唄!”

主子還沒走,就已經開始思考起退路的仆役們躲在院門口的小牆角嚼舌根,沒想到夜裏寂靜,聲音順風而來,直接從窗戶那塊兒吹進了屋裏。

林羅是個穿越者,剛剛占據床上這位三少爺的軀殼。

隨著那些下人的聲音源源不斷的入耳,他腦子裏便逐漸多了些原主的記憶。

這具身子的主人是鼎豐二十六年,朝廷命官中書侍郎林如書林府的庶出三少爺。

不過這位三少爺並沒有得到任何少爺應有的待遇,皆因他出生時,手抓臍帶,且生母力竭離世,不知道哪兒來的老道士給他算命,說他是惡鬼投胎,林老爺當場就想將這娃兒扔掉,又聽從老道士所言,不可刻意謀害,隻可順其自然,否則惡鬼死後,化身厲鬼,前來索命。

林老爺嚇得魂不附體,雖說沒將小娃兒扔掉,但草草養在府中也不關照。

隻初時指派了幾個犯事的奴仆跟一個不入眼的新進府的五歲小丫鬟照看,將他往無人來往的西廂院一扔了事。

十幾年過去,原身一次也沒見過自己所謂的爹。

能長這麼大,也全靠府裏的趙姨娘看不下去,偷偷救濟他,不過前年救濟的事情敗露,趙姨娘失了寵,去除身邊伺候的丫鬟仆役,直接被發配過來跟原身作伴。

現下就住在西廂房正門堂屋用簡陋的屏風隔出來的一個小隔間內。

原身還頗為稚氣的給那小隔間取了個名字--茱萸閣。

取自趙姨娘曾教導他的詩句“遍插茱萸少一人。”

小小的三少爺雖被困囿於這小小的西廂院內,但智商卻不容小覷,即使沒有係統的學過東西,可趙姨娘教導他的知識,他能一字不落的複述。

趙姨娘不止一次歎息過原身的遭遇,若能堂堂正正在外讀書學習,不說狀元爺,但至少是個讀書的料。

但原身從生至死,都活在這一畝三分地內,不曾邁出去半步,除卻這府上部分人,外麵根本不知曉這林府內還藏著一個三少爺。

這個三少爺在寂靜的寒冬裏不幸染上風寒,冰冷的夜裏悄然逝去也無人知曉。

“看我不撕爛你們的嘴!你們這起子醃臢東西,竟敢在背後胡言亂語!”

不屬於自己記憶的一幕幕隨著流螢這聲怒喝逐漸遠去。

“姑娘,我們也就胡亂說說,何必動真呢。”

“就是,本來這府裏就沒幾人知道三少爺,昨兒流螢姑娘你自己去請人找的大夫,你瞧瞧,這大夫可請來了?大夫都沒來,三少爺可不就是快不行了。我們也沒說假話嘛!”

“大小姐婚期在即,姑娘你該操心的是三少爺可不能在這段時間沒了,不吉利啊!”

林羅睜開眼睛,聽著外麵的人狡辯。

流螢隻是個不受寵的少爺身邊的大丫鬟,並沒有多少實權,這幾個刁奴當初被撥過來便是因為犯事,這麼多年又看著流螢長大,自然不將她的話放在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