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工穀內道路不怎麼寬闊,顧平林行至深處,耳畔開始響起“叮叮”的敲擊聲、“呼呼”的鼓風聲以及熾鐵入水出的“噝噝”聲,偶爾能遠遠地看到一些神工穀弟子在工作,場景與前世一模一樣。這些弟子至多不過外丹修為,個個裸胸赤膊,露出古銅色肌膚,或是圍在冶煉爐邊拉風箱,或是站在鑄造台前揮動重錘……每個人都神情專注,仿佛對身外之事一概不聞。
兩旁山勢陡峭,路邊岩石上、頭頂峭壁上到處都是劍,皆插入石內,直沒入柄,不知是何人所鑄,也看不出品質優劣。
空中熱浪漸重,離天劍的位置近了。層層劍意從前方湧來,顧平林感覺自己全身都被劍意包圍,前行的阻力越來越大,不過前世他尚能憑毅力堅持到最後,今世修為更高,又運轉著至高的造化訣內息,這點困難自然不在話下。
一路行來,顧平林遇到了許多修士,他們個個臉色蒼白,氣息不均,甚至還有修士被劍意傷到心神,昏倒在路旁。不少修士仍在艱難地邁步,有些修士在打坐歇息,還有的已經掉頭回去了。
段輕名就跟在身後十丈處,依舊是步履輕盈滿麵春風,唯一不同的是,那張俊臉比之前白了幾分。
顧平林回頭看到,微嗤。
此人擁有最強悍的先天劍意,縱然沒有補天訣,也不至如此艱難,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在裝,畢竟這是他最大的本事,他很清楚裝到什麼程度能騙過自己,前世自己一直認為,倘若將此人裝模作樣的功法寫下來,必能成為媲美《補天訣》的又一部神級秘籍。
顧平林站著等了會兒,見他還是慢吞吞的,便開口道:“你打算磨蹭多久?”
“哎,天資有限,”段輕名笑著回答,氣息明顯有一絲紊亂,“比不得小九你天縱奇才。”
“也是。”顧平林麵不改色地道。
前世吃虧多次,沒有再上當的道理。這次天劍之爭,哪怕顧平林有造化訣,也改變不了段輕名在劍意上的優勢,連嶽鬆亭都猜到了結果,可顧平林還是想要盡力爭取一下,這種暗中較勁之心,他不相信段輕名沒有,那此人的偽裝就有意思了。
“我們是師兄弟,你要丟下我?”段輕名歎氣。
“你跟不上了?”
“這是挑釁?”
“你說呢?”如願看到那雙眸子出妖魅的光,顧平林笑了聲,轉回身快步前行。
果不其然,他這邊加快度,身後的人很快也跟了上來,全無落後跡象。兩人不再說話,頂著那令人窒息的壓力,一前一後走向路的盡頭。這段路上的修士寥寥無幾,偶爾有兩個,也是麵紅耳赤大汗淋漓,仿佛每邁出一步都費了極大的力氣。
再過一盞茶工夫,前方終於出現一麵垂直的紅石山壁。
百丈山壁,如刀削斧劈般陡峻,離地十丈處有個小平台,一柄長劍靜靜地橫在劍架上。
看到那柄劍,顧平林立刻感應到,顧影劍的氣息弱了下去,不止如此,在場所有修士的佩劍都自覺地收斂了氣息。
劍王當前,萬劍臣服。
漆黑如墨的劍身無任何裝飾,看上去很普通,沒有陽光映照,整柄劍卻散著奇怪的光芒,森然劍意與雄渾氣勢撲麵,令人不敢逼視。
玉碎,這就是玉碎。
再次見到這柄絕世劍王,顧平林依然感到驚豔。
如此完美的劍,毫無瑕疵,也正因為過分完美,才會有自毀的傲氣。
顧平林又回頭看,隻見段輕名正慢步朝這裏走來,雪白的衣,漆黑的,從容的步伐,恍如前世場景,仔細看,似乎又有些不同。他走到顧平林身旁站定,望著天劍,露出一絲讚歎之色,接著就將目光投向旁邊的李墨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