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姑娘!”齊婉兒慌忙趕過去,到近前又自知失言,改口叫聲“南夫人”,手忙腳亂地取出丹藥,見南珠還是發呆,忍不住喚他,“南兄?南島主!”
魯公子等人皆已遠去,唯有季氏二公子季誠芳與季三嬸沒走。季三嬸將季七娘搶去抱在懷裏,淚如雨下:“七娘!七娘!你這傻孩子!”
齊婉兒急得:“段六!你快來看看她!”
段輕名走過去看了眼,便搖頭。
“你都沒仔細看,怎麼就……”齊婉兒催促,“你再看看!”
段輕名道:“沒用。”
齊婉兒張了張嘴,沉默了。
在場許多人都麵露不忍之色,段徵歎道:“季氏可惡,想不到南夫人竟這般有情有義。”
“我這種老廢物,最看不得有情有義的人,”老病真人拍拍榻沿,“哎,事情總算了結,走吧,走吧!”
兩名天殘門修者抬起木榻就要走。
周異沒動,君慕之反而遲疑著叫住他:“師父!”
“咦,乖徒兒,難道你還舍不得我?”老病真人笑著喘氣。
君慕之看看周異,見他沒有表示,便尷尬地道:“師父剛破了鎖靈陣,壞了萬法門大事,隻怕魯公子會對付你。”
“昨日還恨我,今日便擔心我死,你這樣在天殘門可活不長哦,閻森已經死了,我還怕死嗎。”老病真人拍拍木榻,兩名弟子抬著木榻飄然離去。
“我等也該告辭了,”渾身血氣恢複許多,嵬風師開口道,“顧掌門,他日再會。”
看樣子他是要急著趕回魔域,重整勢力。飛劍宮宮主玉無學忙道:“魔主這便要走?長明山的鎖靈陣呢?”
古怪的笑聲響起,嵬風師隱入紅雲之中:“長明山在道門地域,與魔域何幹?繼續與我合作,諸位放心嗎?”
魔北鬥等人隨之離去。
“這老魔好精明!”雲鶴氣道,“照他的意思,長明山就成了我們的事?”
嶽飛花歎道:“罷了,此番若沒他,事情也難成……季姑娘醒了。”
季誠芳見妹妹醒了,顧不得旁人,含淚拉住她的手腕:“七娘,是二哥害了你!當初我應該阻止家老,不讓他們送你去蓬萊的!”
季七娘緩過這口氣,氣色反而好了些:“不關你的事,你們快走。”
季誠芳見狀便知她是回光返照,越發悲戚。
南珠一直愣在旁邊,此時才反應過來,他猛地掀開眾人,雙目泛紅:“七娘……七娘你怎麼了?”他半跪下來,要去抓季七娘的手,因過於慌亂,反複兩次才顫抖著握住:“你這是做什麼!我心裏並沒有恨你,你這樣好,我是喜歡你的,我隻是恨季氏而已!”
季七娘聞言搖頭:“我好不好,都是你認為,都是你說了算,其實我當初想過,也許你清醒了就會介意。”
她想要抽回手,南珠哪裏肯放,握著她的手放在心口,又想去抱她:“可你還是指引我修煉心法,讓我清醒,我不該冷落你,都怪我,我太糊塗了!”
季七娘看了他片刻,道:“不怪你,是我年少時一廂情願,乃至被迫嫁入蓬萊,看你那樣待我,我忍不住勸自己相信,相信你不是因為巧言才對我好,誰知我又一廂情願了。”
“你別再說了!”南珠大慟。
季七娘卻轉向齊婉兒:“齊十三公子,若我當初離開季氏,陪你一起……一起創招,你願意嗎?”
齊婉兒略作遲疑,點頭。
那一瞬遲疑已將他的真實想法泄露,時隔數十年,當初純真衝動的少年公子還是沒學會掩飾,一如既往地真誠。季七娘失笑,眼裏依稀有光:“多謝你安慰,你真好,我第一眼就知道你真好。”
齊婉兒尷尬:“我不是……”到底沒說下去。
“這世上,付出未必有回報,但不敢付出,就更得不到了,”季七娘道,“你放心,如果能重來,我不會嫁入蓬萊,也不會再糾纏你。”她轉回臉看南珠:“南島主,季氏對不住你,但你當初求親,難道不是想借季氏對付六禦公?隻不過你肯接納我,給我顏麵,又給我幾十年愛護,我心裏很感激,不願你死,所以才背叛家門,報你接納之恩和愛護之情,是你的付出救了你。”
“我明白,是我不好,”南珠終於緊緊抱住她,兩眼通紅,“我不知好歹,害了你,害了我們的孩兒!”他直起身,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泣不成聲:“我錯了,你……你罵我吧,你打我……”
季七娘道:“你沒錯,平滄公是你的大恩人,你應該為他報仇。我隻後悔,悔我當初沒勇氣,不敢舍棄世家生活,害怕舍棄之後麵臨的困境,一味地依賴季氏和蓬萊,事到臨頭什麼都改變不了,連自己的去處都不能自主。我後悔不能像齊姑娘一樣走自己想走的路,追逐想追逐的人。”
她輕聲道:“你不必難過,未來自會有別的女人給你生兒育女,季氏亂蓬萊不假,但也幫你除去了六禦公郭逢,若你覺得我這份救命恩情還有多餘,就放過我二哥與三嬸,若覺得不值,就隨你吧。”
“我答應你,什麼都答應!我不怪季氏了,七娘!”南珠抱著她,痛哭。
然而無論他如何呼喊,那雙通透的秀目終於還是合上了,如此聰慧的女子,就此香消玉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