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槿妍握著電話機,半響都沒能發出聲。
她萬萬沒想到,賀南齊做到了這一步。
幾個月來她不聯係安安,就擔心賀南齊會從弟弟口中得知她的行蹤,可她卻忽略了賀南齊會直接拿安安來威脅她。
電話另一邊的卡米爾一直聽不到她說話,著急的在裏麵喊:“顧小姐?顧小姐?你在聽嗎?”
“我知道了,卡米爾。”
無力的掛斷電話,她行屍走肉一樣走進了古堡的後花園,蹲在一堆狗舌草旁,把頭埋進了膝蓋。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腳步聲,接著是一道溫潤的男聲:“發生什麼事了嗎?”
榮軒來到她身邊。
她緩緩抬起頭,望著麵前這個看不見她的男人,不知該如何向他訴說自己的遭遇。
沉吟了許久,她才聲若蚊蠅的開口:“榮軒,我要走了。”
原本正要蹲下的男人,彎腰的動作赫然一僵,又直了起來。
他望著她,明明看不見。
幾分鍾後,他點點頭:“好。”
顧槿妍心裏有些難過,她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就好像在最需要別人的時候利用了別人,利用完以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你不問我為什麼突然要離開了嗎?”
明明早上她才向他提出請求,想接自己的弟弟來他的古堡過年。
“你既然要走,肯定有你的理由,你想說,我不問你也會告訴我,你不想說,我問了豈不是令你為難。”
榮軒短短的幾句話,讓顧槿妍心情更加陰霾。
有生之年,能遇到這樣一位知己,她不知是該感歎自己命好,還是該感謝上天垂憐。
他越是這樣包容理解,她越是覺得自己陰暗見不得光。
從冒冒失失的闖進來到現在準備離開,她至始至終未對榮軒坦白過一分,而他卻誠心實意的對待她。
這個古堡就他一個殘疾人,外加兩個女傭一個女管家,他的家人除了那個姑姑來過幾回,幾乎沒有任何人來過,顧槿妍不知道自己走了以後,榮軒一個人該怎麼辦。
“不用擔心我了,我一個人早就習慣了。”
她的心思在他麵前總是赤、裸、裸的難以掩飾。
當天晚上,顧槿妍借口不舒服,晚飯也沒吃,早早進了房間休息。
深夜,她肚子有些餓,準備到樓下找些東西吃時,經過榮軒房間,看到房門虛掩,裏麵背光的地方,坐著一抹單薄的身影,正望著窗外發呆。
他能看到什麼。
看星星嗎?
看月亮嗎?
他除了能感受到窗外陣陣吹入的冷風外,他什麼也看不見。
顧槿妍的腳步硬生生定在了地麵上,怎麼也挪不動,她不知道這樣的深夜是不是頭一回還是已經無數回。
他心裏一定是孤寂的。
經管他表麵看起來那麼雲淡風輕,可卻被這樣一個夜晚給出賣了。
後半夜,幾乎是睜著眼睛熬到了天亮。
顧槿妍這個人,最怕的便是離別,她曾經跟賀南齊在撒哈拉分別時,也隻是留了一張紙條。
可是跟榮軒,連紙條都省了。
因為他看不見。
東方的太陽還沒有升起,她為了避免驚動榮軒,敲敲的穿衣,離開了古堡。
她不想回去。
可她又必須要回去。
賀南齊挑了一根這世上她唯一的軟肋來挾製了她。
回去的路線比來時要清晰多了,那一晚她隻是亡命逃跑,隻知道自己在一條深山老林了跑了很久很久。
而離開這座古堡的路線昨晚榮軒已經畫給了她。
她來時孑然一身,走時依舊。
沿著一條僻靜的小路,兩旁都是參天的青竹,她埋著頭往前走。
忽爾——
“脖子不疼嗎?”
像是幻覺一樣,耳邊傳來了榮軒的聲音。
猛一抬起頭,不知是抬的動作過快,還是真的低頭低了很久,脖子還真有些疼。
她不敢置信的望著麵前坐在輪椅上的一個男人。
他……
居然在她前麵?
疾步朝他走過去,顧槿妍焦慮的問:“你怎麼會在這裏?你這是提前來的嗎?”
榮軒點點頭:“因為我知道,你會不告而別。”
顧槿妍一時心情百味陳雜。
“你不用來送我,我就是不喜歡離別的場麵,所以才會不告而別。”
“我沒有送你,我是有東西要給你。”
榮軒從輪椅的大腿上拿起一本厚厚的筆記本。
顧槿妍知道這是什麼。
是他日夜為她杜撰的真傳。
“謝謝。”
在榮軒的深明大義麵前,顧槿妍講出這兩個字時,覺得真是輕如鴻毛。
“不客氣。一路順風。”
榮軒重重的咳了兩聲。
收起沉重的心情,她催促他:“你趕緊回去吧?看你又染上風寒了,就你一個人來的嗎?為什麼都沒人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