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軍上將軍王齕,這位如鐵塔般的男人,素來沉著的臉上逐漸泛起幾絲驚駭。
他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隨即睜大眼睛望向軍陣的前方,可瞧見的事物,依舊沒有發生什麼改變——明明方才還活生生的五千名戈盾兵,隻是眨眼間,便成了一地的屍體。
“床弩?”
王齕睜大著眼睛注視著魏軍陣前那一排排的連弩,臉上露出了驚疑的神色。
他不是沒有遇到過類似的弩具,比如隴西與他們秦國,就出現過一種稱之為的弩具,但是從來沒有一件弩具,擁有著像對麵的魏弩那樣的強勁威力,竟然直接射穿了戈盾兵的巨盾。
甚至於,是連人帶盾射穿兩到三排的戈盾兵,似這等威力強勁的弩,王齕聞所未聞。
縱使是能征善戰的秦國猛將王齕,此刻亦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尷尬處境。
想要繼續派兵推進吧,他著實是被魏軍的強弩給震懾到了;可若是就此退兵吧,他又心中不甘。
而就在他低頭思忖之時,秦少君正輕咬著大拇指的指甲,神色複雜地望向魏軍的方向。
此刻在他的腦海中,猶浮現一個身影,那個身影豎起大拇指,一臉驚歎。
秦少君的耳畔,仿佛仍回蕩著那個身影那信誓旦旦的話。
秦少君又氣又怒,胸口一陣起伏。
他既氣憤於當時趙弘潤的欺騙,又恨自己居然聽信了那個可惡的騙子的話,專程派人回秦國,請國內的工匠們鍛造了一批質地優良的頭盔與肩甲……
可這些有什麼用?!
魏軍的強弩,直接射穿了戈盾兵的巨盾!
擊穿了戈盾兵最自信的一麵!
“阿嚏!”
與此同時,趙弘潤沒來由地打了個噴嚏,引起了宗衛長衛驕的擔憂。
“殿下,要小心受寒。”衛驕關切地提醒道,畢竟三川郡的醫療條件非常差,若是自家殿下在這裏染上風寒,那可不是說笑的。
“沒事……”趙弘潤揉了揉鼻子,隨即抬頭看了一眼對麵浩浩蕩蕩的秦軍,表情有些怪異。
因為他本能地感覺到對麵仿佛有一雙帶著怨憤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這邊,雖然他至今沒有找到那雙眼睛的主人。
趙弘潤抬著頭,眺望著對麵秦軍那麵字樣的本陣旗幟,心底不由地浮現出秦少君氣憤時的模樣。
他暗暗嘀咕著,心底不禁有些黯然。
因為他知道,他與秦少君不可能再成為朋友了。
就在趙弘潤情緒低落之際,在他身旁,臨洮君魏忌的臉上卻露出了幾分狂喜,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陣列前方的那一排排連弩,因為他感覺,這些連弩,比當初他在成皋關上所關注過的連弩更加出色。
射程更遠、威力更大、穩定性更加優越。
這並不奇怪,畢竟這些連弩,是冶造局所改良鍛造的二代連弩,自然要比成皋關的初代連弩性能更加出色。
倘若說方才臨洮君魏忌心中尚有幾分忐忑,那麼眼下,他心中唯有喜悅,以及一股發自內心的自豪。
他沒有想到,中原趙氏魏國比他想象的要強得多,強到眨眼之間就能殺死秦軍數千名中堅精銳之士的地步。
他終於明白趙弘潤為何要拿函穀魏營作為誘餌,因為不下重餌,對麵的秦軍縱使兵多將廣,也未見得敢繼續湧上前來。
他死死地盯著秦軍的動向,生怕對麵的秦將改變主意,就此收兵回營——那樣的話,他魏軍就太虧了,暴露了連弩這個大殺器,卻隻換來了對方數千名戈盾兵的傷亡。
而與此同時,秦軍上將軍王齕已做出了決定。
“叫黥麵出擊。”
王齕對左右的將領下令道。
黥麵,即秦軍的協從軍,一些由在國內地位低下的賤民所組成的連番號都沒有的雜軍,但不可否認,這支軍隊的攻擊性非常強悍。
“將軍有令,黥麵出擊!”
“將軍有令,黥麵出擊!”
一道道的將令四麵八方地傳開,頓時間,秦軍一方響起一陣亂糟糟的呐喊歡呼。
這些呐喊歡呼,並非來自於秦軍的正規軍,而是來自那些全身上下沒有多少遮身甲胄的農兵。
“終於輪到咱們了!”
“老子都等不及了!”
“哈哈,對麵的魏人等著受死吧!”
無數士氣高昂的黥麵卒,握緊了手中的兵刃,隻等著出擊的命令下達。
“出擊!”
“出擊!”
“出擊!”
待等幾名管理黥麵卒的將領抬手指向魏軍方向,頓時間,黥麵卒猶如海濤一般,怒嚎著衝向對麵的魏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