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遺憾的是,新上位的新君頻繁抱恙,這真是叫人揪心。
然而更揪心的,倘若這會兒他到禦花園轉一圈,準能看到那位身染怪疾的新君懶洋洋地躺在懶椅上,悠哉悠哉地曬太陽……
考慮到自己還想為國家、為那位新君再效力幾年,禮部尚書杜宥決定無視這件事。
反正,隻要那位陛下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地待在皇宮內,凡事都是可以商量的嘛。
甚至於,稍稍妥協一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哼著不明就裏的曲調,禮部尚書杜宥來到了垂拱殿。
此時在垂拱殿內,似藺玉陽、虞子啟、李粱、徐貫、介子鴟等內朝大臣們,早已到齊,正在內殿批閱奏章,瞧見禮部尚書杜宥滿臉笑容地走進來,眾內朝大臣心中感覺有點不可思議。
在相視幾眼後,諸內朝大臣們很默契地交換了幾個眼神。
旋即,便有內朝大臣馮玉小心翼翼地問道:“杜大人,今日陛下他……上早朝了嗎?”
聽聞此言,原本還滿臉高興的禮部尚書杜宥,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頓時間,就見溫崎滿臉激動地攥了攥拳頭,讓杜宥看了一個正著。
在直直盯著溫崎片刻後,杜宥有些不渝地問道:“溫大人,您這是做什麼呢?”
溫崎被杜宥盯得有點心虛,一臉訕訕地解釋道:“這持筆久了,手上未免脫力,故而……活動一下筋骨。”
“……”杜宥張了張嘴,無奈地搖了搖頭。
在平靜了一下心緒後,杜宥開口道:“今日在朝議時,戶部尚書楊宜楊大人提出,朝廷當盡快擬定幾名「令尹」,前赴三川郡赴任,引導遷民落戶,諸位大人可有什麼合適的人選?”
平心而論,若在往年,這種事應當由吏部來裁定,但「垂拱殿內朝」的存在,大幅度削減了朝廷六部的權柄。
毫不誇張地說,在目前魏國的朝廷機構中,唯有「天策府」在地位上能與「垂拱殿內朝」相提並論,不過,天策府隻負責對外兵事以及對內的監察(防止有人造反作亂),與垂拱殿內朝並無職權上的衝突。
“三川郡的令尹啊。”藺玉陽摸了摸下巴,輕笑著說道:“這還真是個肥差啊……”
說著,他見殿內諸大臣不解地看向自己,遂笑著解釋道:“其實早在五六日前,原陽王世子趙琇就拜訪了藺某的府邸,希望能出任雒城的令尹,再不濟,都尉也成……”
聽聞此言,前兵部尚書徐貫冷笑道:“原陽王的眼光倒是不俗,可惜,這父子二人皆是貪生怕死的慫包……舉薦趙成琇,我覺得還不如舉薦安平侯(趙郯)。”
還別說,當年韓國攻打魏國時,原陽王父子在韓軍還未渡過大河天塹的情況下,就慌慌張張地從封邑逃到大梁,這非但讓朝廷內的大臣多有看輕,就連宗府,事後也嚴厲懲戒了這對父子。
甚至於,宗府當時的言辭很鋒利:不配做趙氏一族子孫!
相比之下,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這些趙氏一族的王侯,在那場事關魏國存亡的戰爭中表現地頗為出色,並在事後也得到了宗府的嘉獎。
“咳,不可私議王族。”禮部尚書杜宥咳嗽了一聲。
徐貫聳聳肩,說道:“我以為,安平侯趙郯,可以勝任三川郡雒城一帶的督護,此人勇武果敢,性格也直爽,不至於會與川雒發生什麼齷蹉……”
聽聞此言,藺玉陽、李粱等人默然不語。
莫以為這些位大臣就沒有私心,其實他們也有,當然,他們的私心當然不是什麼財富,而是另外一個層次的私心,比如說,使士族壯大。
在趙氏一族的子弟中,大多數人都覺得,這個魏國是屬於他們的,但士族並不這樣看待,在後者眼中,趙氏是趙氏、王室是王室、國家是國家,不可混為一談。
這些年來,由於大批的豪門、寒門子弟,甚至是平民子弟因為考舉而成為朝中大臣,這使得趙氏王貴逐漸失去了對這個國家的控製——這裏的趙氏王貴,指的是除了王室嫡係本家這一支以外的分支。
除了宗府這一塊外,朝中幾乎已經被士族占據,因此,士人普遍認為,由他們士族取代趙氏王貴的時代來臨了,但很遺憾,趙氏王貴終究是王室的分家,似成陵王趙郯、安平侯趙郯、上梁侯趙安定等等,依舊有不少趙氏王貴執掌著偌大的權柄,與迅速崛起的士族抗衡著。
在士族眼裏,享有種種特權的趙氏王貴是不受待見的,縱使有些趙氏王貴、諸如成陵王趙燊等等,為國家也貢獻了許多力量,但士族還是覺得,這些人盡管出了力,但他們得到的則更多——這些人好比是藤蔓,雖然也會協助大樹驅逐蟲豸,但本身卻也在汲取大樹的養分,若對此視若無睹,藤蔓終將使大樹枯萎。
因此,別看趙氏王貴這些年一個勁地抓權、撈好處,但朝中的士族們,也在有意無意地打壓他們。
就比如眼下,虞子啟不動聲色地說道:“我以為,汾陰令的寇正,才能出眾、政績斐然,可以出任川雒的令尹。”
寇正何人,那可是真正的平民子弟出身——隻要不是趙氏王貴出身,無論世家、寒門、平民,一旦登上仕途,那麼就可以被列入士族,成為其中一員。
畢竟以寇正的能力,日後開辟門第這是必然的。
同理,介子鴟與溫崎等人亦是如此。
“這不合適吧?”李粱皺著眉頭說道:“汾陰令寇正,那是陛下欽定的內朝大臣,眼下隻不過放到地方磨礪而已……”
“川雒的令尹,也是一個極好的磨礪之處嘛。”虞子啟笑著說道。
而繼趙郯、寇正之後,諸內朝大臣們又舉薦了幾名合適的人選,這些人選當中,既有趙氏王貴、也有士族子弟,這也難怪,畢竟這些內朝大臣們亦有各自的人際交往,就好比前兵部尚書徐貫,他與安平侯趙郯的私交就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