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籠遴選,對於西域武士來說,是發家最快的渠道,同時,也是距離死亡最近的道路。
這麼多年以來,死在戰籠裏的武士數不勝數。
而死亡的人中間,十年前有六成是挑戰者,五年前,八成是挑戰者,現在,據說死亡的人中間九成以上的都是挑戰者。
這是一個必然的結果,估計也是石國國王招募勇士的一個策略,自家甲士的武力越來越高,能戰勝自家甲士的武者的武力也必然是越來越高,最後,達到一個臨界點,比如現在,已經很久沒有人能挑戰成功了。
所以,石國甲士是西域武力最為強悍的武士群。
一個不願意留在原來部族的人,尤其是武士,可以選擇的活命之道其實不多。
離開本來的部族,想要去別的部族活命千難萬難,根本就不會獲得信任。
最靠譜的一個活命方式就是去當馬賊,依靠劫掠普通牧人以及商隊,駱駝隊活命。
一般情況下,在盜賊多如牛毛的西域,成為馬賊就要做好天天打仗的準備,像雲初這個年紀的少年人,根本就活不了幾天就會戰死,或者被同伴殺死。
另一個就是去石國參加戰籠遴選,當了馬賊固然是九死一生的事情,而參加戰籠遴選,則是十死無生的選擇。
雲初一丁點挑戰戰籠的想法都沒有!!!
他曾經受過的精密教育告訴他,挑戰戰籠,是最不合適他的一種發家方式。
腦子是個好東西,一個一千三百多年以後的人跑到大唐永徽二年,為了發家致富過上好日子,拋棄自己的腦子不用,偏偏要去跟人家比蠻力,這是何等愚蠢的行為啊。
“我不去柘枝城,我的目標是龜茲城!”
羯斯噶神色難明的瞅著雲初低聲道:“你果然要去找唐人。”
雲初笑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本身就是唐人?”
羯斯噶搖頭道:“你不會說唐人的話,他們不會承認你是唐人的。”
雲初立刻用標準的唐人官話道:“我當然會說唐人的話,不僅僅會說,我還會吟誦唐人的文章。”
羯斯噶雖然不知道雲初說了一些什麼,卻聽得清清楚楚,這就是標準的唐人的話,他當初以仆從軍的身份追隨唐軍與薛延陀人作戰的時候,聽過這種話。
震驚歸震驚,羯斯噶想起唐人戰旗飄飄,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的軍隊,還是搖搖頭道:“你會說唐人的話也沒有用,最多是一個會說唐人話的回紇人!”
雲初笑道:“等我見過老羊皮再說。”
羯斯噶似乎不願意跟雲初說太多的話,抱起娜哈指指拴在水槽上的一匹棗紅馬道:“這是一匹兩歲口的戰馬,是我從王廷給你找來的,彎刀,弓箭都給你準備好了,如果你想走,就隨時走吧。”
雲初彎腰致謝道:“羯斯噶,謝謝你給我準備的這些東西。”
羯斯噶搖搖頭指著不知所措的塞來瑪道:“你應該慶幸是塞來瑪的兒子。”
雲初想了一下,覺得人家這句話似乎沒有說錯,就再次點頭致謝道:“照顧好塞來瑪跟娜哈。”
羯斯噶高傲的道:“她們從今往後將是我大阿波帳篷裏的女人,誰敢傷害她們?
你如果在外邊活不下去了,可以回來,我給你安排一個適合武士幹的事情。”
“雲……”
塞來瑪想說話,不等她多說,羯斯噶就抱著哭嚎的娜哈拖著塞來瑪朝他的帳篷走了。
目送他們走遠,雲初就來到整修好的火塘邊上,煮上一鍋蒲公英茶,往裏麵丟了幾顆烏梅,靜靜地等待水開。
對於剛剛升官發財的羯斯噶對他的態度,雲初還是接受的。
身為一隻大大的拖油瓶,能被母親的新歡如此對待,羯斯噶可以說已經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
水開了,蒲公英茶也就煮好了,雲初端起木碗啜飲一口泛著苦澀味道的茶水,隻覺得渾身通泰,有說不出來的痛快之意。
在西域十三年,最讓他放不下的就是塞來瑪跟娜哈,現如今,塞來瑪有了新的男人,娜哈也回歸到了親生父親的懷抱中,雲初由衷的感謝羯斯噶。
眯縫著眼睛瞅瞅拴在柱子上的棗紅馬,雲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這一刻,他甚至覺得老天的安排有時候真的是非常非常的貼心。
從這一刻起,自己終於可以回歸故裏了,可以去那個在牧人口中宛若天堂一般的大唐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