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套雲初以前就運用的爐火純青,要不然也不會才二十八歲的年齡就獲得重用。
這雖然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與唐人進行的一場正麵交鋒,他卻信心滿滿。
既然雲初自己沒辦法證明自己就是唐人,那就隻好把鑒定自己是不是唐人的任務交給官府。
雲初相信自己一定能經得住官府審查的,這就是雲初不願意使用老羊皮給的辦法的原因。
雖然很冒險,從收益上來講,應該是最快的。
總體上來說,唐初的吏治還算是清明的,唐初官吏的個人操守還是基本上可以信得過的。
有這兩個基礎存在,雲初就認為自己這一遭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於是,雲初迷茫的轉過身,朝對麵的胖子輕輕抱拳一禮道:“長者謬讚了。”
說完話,就準備牽著馬讓開道路,示意這位粗糙的胖子先行。
“咦?關中娃子?”粗糙胖子並沒有挪步,聽了雲初標準的長安口音一時間愣住了。
來到雲初麵前,上下打量了他半天,又拿起雲初的手上下打量,發現虎口上有一層繭子,這是雲初勤懇練刀留下的痕跡。
這也符合關中子弟好武的特質,再看看雲初那張濃眉有山脊,大眼往上翹的長方臉,胖子已經可以認定,這就是一個關中娃子。
隻是,這樣一個關中娃子為何會出現在這窮邊僻壤呢?莫非是偷偷跑出來尋找在邊軍服役的父兄的?
這樣的事情雖然不多,卻不是沒有過,
正要說話的時候,又看到雲初背後的牛皮雙肩包無意中露出來的那一排自製毛筆,遂皺著眉頭問道:“發過蒙,讀過書?”
雲初的表情變得痛苦起來似乎陷入了夢魘一般。
粗糙的胖子看看周圍看熱鬧的一圈人眉頭也皺了起來,對跟在身後的兩個穿著皮甲的護衛道:“帶回衙門。”
說罷,就徑直朝街道盡頭走了過去,在那裏,矗立著一座破爛的官衙。
兩個護衛見雲初陷入夢魘不可自拔,其中一個就架著雲初的胳膊帶著他向前走,另一個護衛則牽著棗紅馬跟在後邊。
兩邊的商賈們翹著腳目送雲初離開,說真的,他們也很想知道這個好看的娃子為何會孤身出現在這裏。
龜茲的房子都是夯土房子,後邊高,前麵低,方便收集雨水。
唐人的官衙自然也是夯土房子,進去之後才發現這種狹小逼仄的房子其實也是有好處的,那就是在烈日下比較涼快。
夏日涼快,那麼,冬日必定很暖和。不過,也就隻有這樣的好處了,除過居住功能之外,再無其它輔助功能。
進了屋子,胖子就立刻脫掉了自己的官服,露出底下的短褂子,下身穿一條大襠褲,岔開腿坐在一張羊毛氈子上懶洋洋的對跪坐在羊毛氈子上的雲初道。
“流,氓,庶,盜,匪,賊,行商,巨賈你是哪一種?”
雲初搖搖頭,依舊很茫然。
“吏員,軍戶,匠戶,寒門,官員,勳貴,皇親?”
胖子見雲初反應不大,喝一口涼水,又試探著問。
雲初指指腦袋道:“這裏有傷,記不得了。”
胖子擺擺手,兩個隨從立刻提著雲初所有的行李進到了屋子,把裏麵的東西全部拿出來。
雲初背包跟馬包裏東西種類很豐富,其中,最讓胖子方正感興趣的就是一包包的草藥以及一小包,一小包的石頭粉末。
藥材他認識其中的雪蓮,甘草,黃芪,礦石粉末,他認識其中的小升丹,跟雄黃粉,其餘的一些顏色湛藍,或者玫紅,或者烏青的粉末他就不認識了。
不過,這已經不妨礙方正將這些東西統統歸類於藥材這個大類。
雲初見隨從還從背包裏拿出來了兩件繡著五毒圖案的肚兜,就紅著臉奪過來,重新塞背包裏。
胖子方正等人立刻哈哈大笑起來。
雲初背包裏的毛筆禿的厲害,小小的石頭硯台上一點幹墨都沒有,一張被折疊出痕跡的紙張被裝在一個小小的牛皮筒子裏,打開一看,上麵抄錄著一段孔夫子的微言大義。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子曰:“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
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子曰:“由,誨女知之乎!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方正看了一遍這篇明顯是長輩給晚輩勸學的箴言文字,最後指著贈言上的署名問道:“誰是石生先生?”
雲初麵露痛苦之色,半晌,還是搖了搖頭。
在他沒有辦法自證自己是唐人的情況下,他今天,準備把有困難找官府的精神發揮到極致,讓官府利用手頭的已知條件來證明出——他就是一個純正的不能再純正的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