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隨即坐定,不再有坐臥不安的意思了。
身為讀書人,就該有讀書人的自覺。
晚上的飯食的主題是湯餅,湯餅其實不是餅子,而是麵條,因為做飯的人是那個被眼屎糊住眼睛的門子,這就讓雲初的食欲喪失了一大半。
再加上湯餅的湯是羊肉湯,上麵漂滿了血沫子嗎,這又成功的將雲初的另一半食欲給謀殺了。
這一鍋飯裏麵的麵條不少,羊肉塊也足,就是腥臊難聞的難以下咽。
方正一群人吃的唏哩呼嚕的,好像鍋裏的東西是難得的美味,隻有雲初一個人瞅著麵前的飯碗長籲短歎。
“門子的手藝不錯,快嚐嚐!”方正還以為雲初在客氣,熱情的把飯碗往雲初跟前推一推,這下子,飯碗裏麵的腥膻氣直衝鼻子,讓他麵頰一白,差點嘔吐出來。
“吃不慣?”何遠山用筷子夾著一大塊羊肉,瞅瞅羊肉,再看看麵色發白的雲初。
雲初拱手道:“飯食不錯。“
“不錯就吃!”劉雄最看不起雲初這種慣愛作假的讀書人了。
見所有人都在看自己,雲初就關閉了自己的嗅覺,味覺,視覺,開始吃飯。
這種能力雲初從嬰兒時期就開始訓練,五歲時分已經練習到了大成,可以無視食物的形狀跟味道吃的溝滿壕平,直到八歲以後自己能給自己弄飯吃的時候才沒有繼續使用,沒想到,今天又要重溫這種本事。
於是,雲初一連吃了三大碗,肚皮鼓起來了也不願意作罷,這樣做的目的在於,一會嗅覺,味覺恢複之後,即便是嘔吐,也能多嘔吐一會。
準備吃第四碗的時候,方正按住了他的飯碗道:“別折磨自己了,如果你會做飯,就領了糧食自己做。
看來伱以前還真得是過過錦衣玉食的日子,真不知道你在塞人部落裏的三年是怎麼熬過來的。”
雲初捶捶胸口笑道:“餓極了,沒有吃不下去的東西。”
“就像眼前這一鍋湯餅?”
雲初回頭看看時時刻刻注視著湯鍋的門子,馬夫,更夫點頭道:“確實如此。”
何遠山冷笑一聲道:“這裏可沒有龍肝鳳髓讓你吃。”
雲初朝何遠山拱手道:“壺正說的極是,納山川大地之精為一鍋羹,食之不能肋生雙翅登臨仙境,五穀雜糧雖然普通,卻是君子之食,而後有微言大義直通天際,響徹雲霄。
就今日這鍋湯餅,食材其實一點都不差,不論是麥麵,還是羊肉,都是雲某往日求之不得的食物,隻是此等上好食材抵辱於奴隸人之手,可惜了。”
何遠山哼了一聲道:“君子食與奴隸食有何區別?軍營四百步之外就有隋人開具的食肆,論到味道,還不如侯三整治的食物好。”
雲初也不惱怒,繼續朝何遠山拱手道:“同樣是麥麵與羊肉,雲某明日請壺正品嚐一下何謂君子食,何謂奴隸食。”
何遠山冷聲道:“你還不是唐人呢,論什麼君子,奴隸!”
雲初大笑道:“我是不是唐人,壺正心中有數,至於君子食,奴隸食,明日自然見分曉,諸位如果明日想讓自己的五髒廟獲得一場盛宴,還請早早將鼎鑊食材送來。”
說完話,雲初就站起來,拿著自己的空碗離開了飯堂,路過門子侯三身邊的時候,從懷裏掏出一小把金沙放在他手上道:“方才冒犯之處,請不要介意,我隻是激怒之下失言了,奴隸人一類的話隻是比喻,非指你,這點金沙,就當賠罪。”
侯三手裏握著金沙一臉的驚喜,連忙道:“我本就是別人拋棄的家奴,說我是奴隸人一點錯都沒有。”
雲初笑著點點頭,就揚長而去,頗有些君子不器的模樣。
大關令方正丟下手裏的陶碗,笑嗬嗬的對何遠山道:“我聽說有本事的人都有一些脾氣,你現在還懷疑他不是唐人嗎?”
何遠山搖頭道:“他定是唐人子弟無疑,隻是現在我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罪囚!
上午回去之後,我翻閱了關內傳來的海捕文書,沒有與他年紀,長相相匹配的。”
劉雄在一邊笑嗬嗬的道:“我倒是不懷疑他是罪囚,或者罪囚之子,隻要是罪囚,西域這麼大,他們不會刻意的跟我們打交道。”
說著話還舔舔嘴唇,頗有些期待的問方正:“關令,你也是大戶人家出身,雲初說的君子食,到底好吃不好吃?”
劉雄的一句話頓時讓大關令方正的眼睛濕潤了,低聲道:“某在家中,阿嬤最是疼愛我,清晨時分定有一碗牛乳酪,上麵撒滿了泡開的幹果,輔以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