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羅浩接過那些東西,問道:“行李都在車上,昨天沒讓我們帶進來。”
吳奈道:“這是皇石陵的規矩,待檢查完後就會給你們送進去,應該不會遲過今天。”
羅浩想起草屋裏那幾床酸臭難聞的被褥,試著問道:“能不能麻煩您給我們多送幾床幹淨的被褥?”
吳奈怔了怔,道:“這倒不難。”
“既然行李會歸還我們,那就沒什麼需要的了。”羅浩翻了翻吳奈送過來的東西,發現裏麵居然還有一袋煮熟的雞蛋,忍不住好奇問道:“在皇石陵裏的三餐都要自己解決?”
吳奈解釋道:“各學院宗派都有預備,每天都會送進來,至於那些民間的學子,朝廷會供應生活物資,就是質量要差些。我已經做了安排,不用擔心。”
隔著的石窗對話,羅浩覺得有些怪異,感覺就像是探監一樣。
看著他臉上的神情,吳奈猜到他在想什麼,道:”皇石陵是聖地,亦是大牢。”
羅浩微怔,想起關憶北的遭遇,道:“很有道理,多謝您出言提醒。”
吳奈隔著石窗,看著他的眼睛道:“總之你要記住,一個月後你必須出來。”
羅浩沒有答複這句話,而是把先前在山道上遇到那位盛氣淩人的碑侍的事情了。
“這怎麼可能?”
吳奈皺著眉頭,道:“那些學院宗派為了弟子在皇石陵裏觀碑行事方便,或者會想辦法交結討好這些碑侍,加上他們身份特殊,所以確實會有些清高傲人,但他們都是由朝廷供養,又怎麼敢得罪你?”
羅浩沒有理解這句話裏的邏輯,不解問道:“不敢得罪我?”
見他神情茫然的模樣,吳奈微笑道:“現在整個大陸,都知道你是解憂殿下的老師,得罪你,就是得罪朝廷。”
那名碑侍教訓他的時候說過,就算他背景再大,在皇石陵這種聖地也要心存敬畏。羅浩聽了他的話後,再想到這句話,自然有了新的理解,暗自猜測會不會正是因為自己的背景,反而讓這些皇石陵的碑侍先天反感。
想著這些事情,他走回了草屋。屋裏已經空無一人,少年們應該已經去皇石陵觀碑。黎明前煮好的那一大鍋白粥全部被吃光,鍋碗瓢盆都已經洗幹淨擺好,便是缸裏的水也被重新添滿,雖然沒有看見是誰做的,但不知為何,他很肯定是蘇伯陵的安排。
雖然會有新的被褥,羅浩還是把關憶北留下的三床被褥折掉,認真仔細地洗了幾遍,直到確認十年的汗酸味盡數被洗幹淨,才晾在了庭院裏的繩上,然後他穿過桔園,來到遠處的那片菜地裏。現在是初春,正是青黃不接的時辰,菜地裏沒有什麼新鮮蔬菜,能看到的綠色,都是蔥蒜與韭,他取了幾指蔥,又在地裏挖了幾塊地薯,回到院子裏開始準備中飯。
在大鐵鍋裏把水燒開,把吳奈送過來的一條臘肉切成兩半扔了進去,然後在上麵開始蒸米飯。米裏混進被切成指甲蓋大的薯粒,蔥洗淨切好,擺在灶沿,熟雞蛋也被拿了出來,隨時可以擱到蒸鍋旁,做完這一切後,他滿意地頭,便去洗幹淨。
鹹魚臘肉固然好吃,而且很下飯,但不怎麼健康,吃多了對身體不好,吳奈有安排,書齋也應該會想辦法送東西進來,不知道以後每天的新鮮肉與蔬菜能不能得到保證,他坐在門檻上想著這些事情。昨天做了一天的遊客,難道今天要做一天的廚子?在皇石陵裏不去觀碑,不去苦苦思索,卻想著這些事情,如果讓別人看到他在門檻上發呆的情形,不知會有怎樣的反應。
羅浩坐在門檻上,看著草屋外的庭院,看著倒掉一半的籬笆,看著不遠處桔園裏那些不怎麼好看的青樹,很是安靜,很長時間都沒有改變姿式,飲食這種事情自然不需要想這麼長時間,男女之事和他從來無關,那麼他在想什麼?
看著倒掉的籬笆與樹林裏漸被陽光驅散的霧氣,他的神情無比專注,以至於根本沒有注意到昨日留在皇石陵外的行李被送到了庭院裏。
咕咕幾聲鳥鳴讓他從沉思中醒來,這才注意到側方堆成山一般的行李。他走上前去,從中找到自己的包裹,取出筆墨紙硯,重新坐回門檻上,繼續看著那些倒掉的籬笆與青林,隻是現在的手裏多了一隻筆,身旁的石硯中墨已化好。
隨著時間的流逝,太陽漸漸升高,光線落在庭院上的角度也隨之發生著改變。籬笆很疏,而且搖搖欲墜,但其間還是有幾根比較粗的木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