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嬈離開之後,尉赤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
他整個人像是被抽幹了力氣一樣,後背靠在沙發上,兩隻手揉著眼睛,手背上沾了濕潤的液體。
他早就想過這一天會來,但是他沒想到,這一天竟然在這個時間段、以這樣的方式來。
--他原本計劃明天和她領證的。
所謂命運弄人,說的就是這個吧?
尉赤捂住眼睛靠在沙發上,想著程嬈之前纏著他和他撒嬌,對他說"我好喜歡你"的畫麵,心像是被戳了刀子。
他知道,那些都是覆蓋在真相之上的幻想,是海市蜃樓,轉瞬即逝,必然不可能長久。
現在這樣的,才是真正的她。
是他太貪心了。
可是--接下來,他們要怎麼辦?
他實在想不出來。
**
程嬈一路捂著嘴巴走出了小區,她沒手機,隻能站在小區門口等出租車。
等了大概五六分鍾,終於等來了一輛。
上車以後。程嬈報上了家裏的地址,然後便垂了下頭。
這段時間裏發生的事情,她一件都沒有忘記。
她記得尉赤為了她和溫嘉魚分手、從帝京回到洛城;
也記得他替她煮麵照顧她;
她記得自己這段時間對他的依賴--
程嬈越想越難過,眼淚無聲地往下掉。
她不是石頭,尉赤做了這麼多事情,她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可是,感動不是愛情。
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像愛蕭野一樣愛另外一個人了。
他走了,也帶走了她所有的愛情。
在他進入火化爐的那一刻起,她的愛情也跟著灰飛煙滅。
程嬈一路上都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
過了四十幾分鍾,車在家門口停下來。
程嬈拿了二百塊錢遞給司機,也沒有等他找錢,就匆匆下車離開了。
程嬈站在門口,動手輸入密碼,推門走了進去。
這時,黃萍正好下樓來倒水。
看到程嬈進門兒,黃萍嚇了一跳,手裏的杯子險些掉落在地。
"嬈嬈,你怎麼回來了?尉赤呢?"黃萍往她身後看了一圈兒。都沒瞧見尉赤的人。
按理說,程嬈現在這個情況,尉赤是不可能放她一個人出門兒的。
除非--
想到那個可能性,黃萍的臉色略微有些難看。
"媽。"恢複正常之後,程嬈喊這一聲"媽",多少還是有些艱難。
不過,她內心對黃萍的想法已經完全改觀。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放棄過她。
"我什麼都想起來了。"程嬈看著黃萍說出了這句話。
黃萍剛剛已經猜到了這個可能,但是當程嬈說出來之後,她的手還是不可避免地抖了一下。
黃萍抿了抿嘴唇。然後問她:"那你和尉赤……"
"我的戶口本你保存著吧。"程嬈將戶口本從袋子裏拿出來,遞給了黃萍。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黃萍接過來戶口本捏在手裏,猶豫了一會兒之後,到底還是開口替尉赤說話了:"嬈嬈,尉赤他是真的喜歡你,能遇到一個這樣的人不容易,你--"
"可是我隻愛蕭野。"程嬈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在這樣的前提下,再和他在一起,是對他不公平。"
她這麼說,也有一定的道理。
黃萍歎了一口氣,突然就不知道說什麼了。
她沉思了片刻,想著程嬈之前對尉赤的那些依賴,還有她和尉赤撒嬌時候的樣子,總覺得,她對尉赤也是有感情的。
黃萍猶豫了幾分鍾之後,終究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她問程嬈:"你對尉赤真的一點兒感情都沒有?"
程嬈垂眸盯著地板走神了幾秒鍾,然後搖了搖頭。
看到程嬈的反應之後,黃萍長歎了一口氣。
"好,那早點兒休息吧,你房間的東西都在老地方。"黃萍說,"先穩定幾天看看情況,改天去醫院做個檢查,檢查結果沒問題了,你就考慮一下以後的事情。"
說到這裏,黃萍停頓了一下:"公司的事情我不為難你了,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但是MSF最好不要去了,除了這些危險係數高的,你想做什麼我都支持。"
程嬈站在原地,聽著黃萍說完這一大段話,眼眶一陣酸。
她吸了一下鼻子,然後問黃萍:"如果我一輩子不結婚,你會同意嗎?"
一輩子不結婚。
她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黃萍就知道她要做什麼了。
可是,她有什麼辦法?
黃萍捏住手裏的杯子,對程嬈說:"會,隻要你別去做危險的工作,別的選擇,我都同意。"
經曆了這麼多,作為一個母親,她最大的願望就是讓程嬈平安健康地活著。
至於幸福的婚姻,豐富的人生,那都是錦上添花,有最好,沒有也能過。
程嬈的個性有多偏執她也知道。
她們母女兩個人的關係好不容易才緩和一些,她不想再因為任何事情將這好不容易修複的關係破壞掉。
聽到黃萍這麼回答,程嬈內心一陣觸動。
她走到黃萍麵前,抬起手來抱住她。嘴唇翕動,"謝謝你,媽。"
程嬈在清醒的狀態下說出這句話,黃萍的眼淚根本忍不住,當即就哭了,哭得泣不成聲。
**
程嬈在樓下和黃萍呆了一會兒,之後就上樓洗澡睡覺了。
洗完澡之後,她躺在床上,怎麼都睡不著。
她在房間的抽屜裏翻了一會兒,找到了自己出事兒之前用的手機。
程嬈拿出充電器插上去,然後把手機開了機。
開機之後,她開始翻相冊。
程嬈不是一個喜歡拍照的人,相冊裏的照片基本上都是去歐洲的時候跟蕭野一塊兒拍的。
程嬈將照片放大了,看著屏幕上的蕭野,眼淚啪嗒一下滴在了屏幕上。
很想他,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想。
他是她這輩子都放不下的執念。
程嬈一張一張地翻著照片,最後停在了她穿婚紗的那張照片上。
照片上,她的笑容並不算明顯。
她突然就很後悔--那個時候,應該笑得更燦爛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