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常雪初。
現年十三。
旁人都喚我小師弟。
當然不是因為我年紀最小,而是因著我有個一宗之主的爹。
既然是小師弟,排在我前頭的自然是我爹收的幾個徒弟。
大師兄年長我許多,是我爹管理宗門的左膀右臂。
二師兄是我最喜歡的師兄,可他已經不在了。
三師兄頂頂冷酷,拜師亦有七八年了,大師兄是我爹的左膀,他便是那條右胳膊,專門看著我練劍的督工。
聽起來威風凜凜,氣勢非凡。
可我從來都不怕他。
他是個好孩子,我娘這麼說。
我也深以為然。
還有一個人——
噢,他才從我房裏出去。
2.
四師兄給我帶來了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我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3.
為什麼這麼說。
我爹,是一個一言難盡的劍宗宗主,兼武林盟主。
忘了說,我家的門派叫無情劍宗。
聽起來不寒而栗,實則不太正經。
他幾乎不曾親自教導我習武,陪在我身側的人,從前是二師兄,現在是三師兄。
而四師兄方才跑過來同我說,我爹打算捎上我一同出行。
去赴他老朋友的約,領著三師兄和四師兄一道,在五年一度的群豪會上露露臉。
這對我的師兄們來說,是好事。
可常小師弟是個整日偷閑的小廢物,他覺得這一回出行實在太不友好了。
4.
是我多慮了。
江湖浩蕩,我長到十三載出過翠逢山十裏以外的次數屈指可數,上一回群豪會那時我才八歲,我爹自然不會帶上我這個小累贅。
可如今不同了,我爹說:“兒啊,是該帶你見見世麵了。”
5.
劍宗地處於南,淩霄山莊所在的溧水城則往東麵去,一路途經無數州城,提前一月我爹便點好了此次一同出行的弟子,收拾行李整裝出發了。
這會兒蒼州的桃花正值時節,我爹與我娘成親十六載,竟學起了毛頭小子,半路在蒼州找了一處客棧落腳,帶著我娘看桃花去了。
我趴在客棧大堂裏發呆,琢磨起四師兄到底在與我生甚麼氣。
那日他來告知我出行之事時還是好好的,過了不足半個時辰,四師兄又來敲了我的房門。
我已經躺下了,聞聲去開門,眼前一暗,叫他一把抱了起來,臉頰貼著衣領,悶得我差點兒喘不過來氣。
“陵哥!”我怒了。
沒事跑來折騰我,很好玩嗎?
四師兄聲音悶悶的,說什麼也不撒手,一直念叨著我的名字:“阿雪,阿雪……”
我感覺到自己的臉頰肉抽搐了一下,幾滴熱燙的水珠沿著衣襟落到了臉上。
氣勢莫名地低下去一截,我放軟語調問道:“師兄,怎麼了呀?”
明明連他的神情都瞧不見,可我曉得,四師兄這是掉眼淚了。
“阿雪,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究竟是怎麼過來的。”
嗯?
難道不是與我打打鬧鬧就這麼過來了嗎?
我艱難從他懷裏抬起頭,終於望見了他低斂的眉目,與眼尾淡淡的水痕。
“師兄,你是不是方才打盹做了噩夢?”我略一思索,伸手擦掉他麵頰上的淚水,此時也不打算與他鬥嘴,認真道:“不哭不哭,我去替你拿一床被褥,我們兩個人一起睡,便不會害怕了。”
很是奇怪,四師兄素日最為膽大,上能掏得馬蜂窩,嚇得那些七八歲的外門弟子哇哇亂叫,下能潛入溪底,曾經騙得我嚎啕大哭,抱著他哭喊師兄你不要死。
我下意識當他又在騙我玩兒,可那眼淚卻又不若作假。
一來二去,謝陵裹著被褥爬上了我的小床。
我還是有些警惕的,小聲問:“師兄,你莫不是又拿我解悶的罷?若是如此,我就要生氣了,你可不準騙我。”